顾元清的话语十分平静温和。
可落在凌奕耳中却犹如平地惊雷,双眸之中精光骤然一闪。
这话看似是针对之前大昊朝廷的皇帝而说,但其实又何尝不对他而说。
三大宗门虽相对独立,但皆与朝廷有着千。。。
暴雨如注,洛阳废都的轮廓在雷光中若隐若现。断壁残垣间,枯藤缠绕着倒塌的龙柱,青石阶上长满苔藓,昔日金瓦朱甍早已化作荒草丛生的土丘。整座城仿佛被时间遗弃,却又在某种无形之力下微微震颤,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
四人立于南门残破的牌楼下,衣袍尽湿,却无人言语。白发徒儿指尖轻抚琴身,第七弦仍在低鸣,与远方某处产生着微妙共振。那声音不似人间所有,像是从地底深处、岁月尽头传来的一声叹息。
“六十六枚‘史钥’已齐聚。”南云溪低声说,手中玉盘上的铜钮排列成环,正缓缓旋转,中央浮现出一道虚影??一座倒悬于空中的青铜巨门,门上刻满密文,门环为双龙衔月之形。“这就是‘总录之库’的入口……而最后一枚‘史钥’,藏在‘时间缝隙’之中。”
顾元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咧嘴一笑:“时间缝隙?听着像醉酒后做的梦。怎么进?拿命撞吗?”
林昭目光冷峻,望向城中心那座塌陷的皇极殿遗址:“不是撞进去的。是走回去的。”
话音未落,地面忽然震动。一道裂痕自皇极殿方向蔓延而来,宛如大地张口,吞吐着幽蓝光芒。紧接着,空中浮现层层叠叠的影像:宫女提灯穿廊,文官列队上朝,战马嘶鸣,烽火连天。那是永昌末年的洛阳,在毁灭前的最后一夜。
“念网共鸣到了极致。”南云溪闭目感应,“它正在重现那一刻……而‘时间缝隙’,只存在于记忆最深、执念最重的瞬间。”
白发徒儿缓缓抬头,眼中映出万千幻象。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要进入‘时间缝隙’,必须有人带着全部‘史钥’,回到那个夜晚,亲身经历那一场焚书之劫。唯有亲历者,才能触碰到最后一枚‘史钥’。”
“那你不能去。”林昭猛然转身,剑意横生,“那是死局!当年沈清容明知必死,仍以身为祭,封印‘总录之库’。你若踏入那段记忆,魂魄将被撕裂,意识会被困在无尽轮回中,永世不得脱身!”
“可没人比我更适合。”白发徒儿平静道,“我是‘念网’的织者,是听见山河低语的人。我记住了他们忘记的一切,也背负了他们不敢回想的痛。这一程,本就是为这一刻走的。”
顾元清沉默良久,忽然解下腰间酒壶,仰头灌尽最后一口,然后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师父说过,”他声音沙哑,“有些事,不是为了赢才去做,而是因为不能不做。”他盯着白发徒儿,“你要去,我也去。”
南云溪摇头:“你不通灵识,贸然进入记忆回廊,会立刻神魂俱灭。”
“我不进去。”顾元清咧嘴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铜铃,“但我可以替你守住出口。这铃是阿芜临终前给我的,她说,只要铃响三声,无论多远,都能唤回迷失之人。我在这等你回来??哪怕等十年,等百年。”
林昭凝视着他,终于缓缓点头:“我会镇守现实之界,防‘监史院’趁虚而入。若你在七日内未归,我就引剑斩断念网,强行把你拉出来。”
白发徒儿轻轻颔首,不再多言。他盘膝坐下,将六十六枚‘史钥’置于周身,双手抱琴,十指轻拨。
琴音起。
第七弦震动,天地骤静。
雷声停歇,雨滴悬空,风止树不动。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唯有那道裂缝中幽光愈盛,倒悬之门缓缓开启,门后是一条由无数卷轴燃烧形成的长廊,烈焰不灼人,却烧尽谎言。
他起身,步入其中。
眼前景象骤变。
夜色如墨,宫墙巍峨。鼓楼上传来更鼓声:“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但他知道,这不是寂静,这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他站在御史台偏殿外,看见一位女子披发赤足奔走于廊下,手中紧攥一卷竹简。她面容清丽,眉宇间却有决绝之色??正是沈清容。
“快!把剩下的‘史钥’送出去!”她嘶喊,“一人持一枚,逃往四方!宁可散落天涯,不可落入敌手!”
几名老臣含泪叩首,各自接过铜钮,悄然离去。而她转身走入藏书阁,亲手点燃火盆,将一本伪造的《实录》投入火焰。
“我要让他们以为,真的全毁了。”她喃喃,“真正的《实录》,不在纸上,而在人心。”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铁甲碰撞之声。黑衣人涌入,为首的男子身穿紫袍,面无表情:“沈太史,陛下有令,凡涉前朝旧史者,一律诛杀。”
“陛下?”沈清容冷笑,“你们杀的那位才是真帝。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紫袍人挥手,刀光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