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族堂,议事殿。
孙弥尘在一众长老的热议声中,逐渐回过味儿来,并抬头问道:“贤侄,这也不对啊。黄小子在一日差事书中明确写过,他在当日下差后,曾经去过你赵家啊,并还停留了一个多时辰。而阵眼室中发现了内奸的脚印,但他那时候却在你家啊?!我记得,他好像还是和你一块赶到的天牢现场……这时间对不上啊,他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禀告伯父,这正是黄小子的聪明之处。”赵皓辰轻声回道:“他为何选择用餐盘给79号送去解药,而后又为何非要赶到我家,与我闲聊……这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不在场的证据。”
“那阵眼室内的脚印怎么解释?”一位长老追问。
“脚印出现在79号的越狱现场,但却并不代表,这脚印就是在越狱时留下的啊。”赵皓辰从容自信道:“我来简单讲述一下,整个事件的过程吧。79号越狱之前,黄小子就利用自己被同僚压榨、使唤的便利条件,多次接触过79号,并与对方谈妥条件,最终决定帮他越狱。俗话说得好,只有真实发生的事儿,才不怕别人查,才有不被戳穿的可能。在案发当日,他的一切上差行为,都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儿。他如平常一样,去了膳房,短暂窃走了餐盘,而后塞入了解药……并在下差时,第一时间赶到我家,合理地制造了不在场的证明。甚至有可能提前想到,一旦案发,我定然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而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跟着我赶到事发地点,并暗中观察79号是否留下了什么线索,以便于日后应对……!”
“他是一个心思极为细腻、头脑极其聪明的人。他让自己小姑去窃取解药时,一定是尹家大乱的当天,且得知尹家会全族迁走后,才最终决定动手。这样一来,就解决了通神散稀缺性的问题。即便宗族堂下令严查,那尹家的人都走了,自然也就死无对证了。”
“而后,他与说书人,以及另外一位帮凶合谋,又去了天字一号悟道院的周桃之住所,并以过去的事情刺激了对方,最终导致周桃之发疯杀人,坐化在了桃林之中。”赵皓辰思维严谨、逻辑充沛道:“那他为什么非要去找周桃之呢?!”
“很简单,因为周桃之是他出墓前一夜的唯一一位幸存守墓人。他笃定对方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如此冒险地过去逼问,企图找到一个真相。”
“什么真相?!”一位长老挑眉问道。
“他本源双眼丢失的真相。”赵皓辰毫不犹豫地回道:“他或许认为自己的本源双眼丢失,是一场阴谋,他也不甘愿在这虚妄村中永远当一条野狗,所以……他才选择帮助说书人越狱,他才会冒险犯下如此多的大案,甘愿舍命一搏,搏一个令自己咸鱼翻身的机会!”
“他姑姑是尹家的控火师;而他自己又是死狱中的狱卒,不但可以接触到79号,而且还拥有随时可探查任何地域的上差习惯;膳房的人又亲眼见过他在餐盘旁边蹲下;再加上,周桃之是唯一一位幸存,并曾经为他守墓过的人……如果一件事情中,只出现一个巧合,那或许说得通,但这么多的巧合,这么多的证据摆在一块……那一定就是唯一的事实真相。”
“他就是内奸,无可辩驳的内奸。”
赵皓辰叹息一声,微微摇头道:“说实话,若不是巡堂之人无意中发现了染血的石块,并令魏真法师引血唤魂,见到了他的真容,最终通过结果推演出了他的整个犯案过程……那我即便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会是内奸。”
钱中阁流露出一副皱眉沉思的神态,而后声音沙哑道:“还有一件事儿对不上。近期发生了三件大案,可你只说了两件,却没有说另外一件。”
“您是指黄小子被嫁祸一事?”赵皓辰极为聪明地反问。
“没错。”钱中阁微微点头:“如果黄小子是内奸,那这栽赃嫁祸案又该怎么解释呢?!那三个散修,非要往他家里放一双狱卒的鞋履,又怎么讲呢?”
“我想请问钱伯伯,这三名贼人要往黄小子家里放鞋履一事,究竟是谁说的?”赵皓辰反问。
钱中阁闻听此言,登时挑了挑眉毛。
“这只是黄小子自己的证词啊,只有他说了,那三个贼人要往他家里放鞋履,但其他人并没有看见啊。”赵皓辰激动道:“这就是我佩服他的地方。先不论那三个贼人去他家里想要做什么,但他只要说出了对方想要往自己家里放鞋履一事……那日后就没人会怀疑他了!并且,他录口供的时候,鱼哥三个人已经都死了,此事也等同于死无对证了啊。”
“孙伯伯,您要知道,79号越狱的当晚,我是带着他去的天牢现场。并且因为他与我相熟,且了解天牢的幻境,所以我还命他在前方引路。所以,他是知道现场留下了鞋印的……!”
赵皓辰出言提醒了一句。
孙弥尘微微点头:“确有此事啊,当时发现鞋印线索时,他就在你我旁边。你的意思是……他是借着那三个贼人,自己嫁祸自己,凭空编造出了对方想要往自己家里放鞋履一事?”
“没错。而这些毫无破绽的说辞,都只是他一念之间想出来的,由此可见……他的心思是有多深沉啊。”赵皓辰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那三人嫁祸一案,是与另外两个案子没有关系的。你也没有查出来,这三人的真正目的?”钱中阁问。
“是的,我现在还没有想明白,这三个人为何那夜要去黄小子家里,以及他们是在为谁做事儿。”赵皓辰微微摇头后,才低声补充道:“不过,只要抓了黄家姑侄,我相信此案不久之后,就会真相大白的。”
话音落,议事殿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赵密见众人都不说话了,便主动问道:“诸位心中可有决断?”
“其他不论,单凭勾连闯入者,杀害天牢狱卒一案,就足以判他个碎尸万段。”一位长老表态:“我同意抓人,直接拘禁其神魂,观想其记忆。”
“赞同。”
“可。”
“……!”
那位长老一表态后,其余人也都是态度很统一地出言附和。即便孙弥尘,钱中阁,以及李二伯,心里都挺想为任也说话的,但他们在这铁证面前,却都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说,膳房的人证,天灵鼠追踪证据,都只是一些辅证之下的推断,可以被质疑;那么石头上的那些血迹,就是铁打的实锤。因为那块碎石的质地很好核查,一查就能查出来是周桃之小院内的台阶石碎片,甚至可以与其它碎石进行拼凑。
大巫师也不会错的,他以引血唤魂之法看到的一切,就是最终真相,那石头上的血迹也是任也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