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向最近的圣所、古井、山洞或老屋阁楼。有些人带着日记,有些人空手而来,更多人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某个早已约定的时刻。
在东京街头,一对多年冷战的夫妻在地铁站相遇。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隔着人群对视了几秒。下一瞬,两人同时感到胸口一暖,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推了他们一把。男人脱下外套披在女人肩上,女人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他们没说一句话,却完成了十年积怨的和解。
在巴西贫民窟的一间铁皮屋里,一个曾参与帮派杀戮的少年跪在地上,抱着枕头痛哭。他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是他八岁时死去的妹妹:“哥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这声音从何而来,但他确信??这一次,是真的听见了。
而在北极圈内,一支科考队正围坐在帐篷中。突然,所有人手中的仪器同时失灵,取而代之的是耳机里传来一阵极轻的哼唱??正是那个曾在海边小男孩耳畔回响的旋律。队长猛然想起,这是他母亲生前最爱唱的摇篮曲,而她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失语。
“妈?”他颤抖着喊出声。
没有回答。
但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
这一夜,地球上共有三百二十七万人经历了类似的“非现实接触”。他们醒来后,大多无法准确描述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心中长久以来的某个空洞,终于被填满了。
阿砾仍坐在岩石上,浑身湿透,却毫无察觉。
她的意识已完全融入沙漏之中,穿梭于无数灵魂的记忆走廊。她看见母亲站在花海尽头,对她微笑;她看见父亲在实验室最后一刻按下按钮,眼中含泪;她还看见那个曾因梦见老渔夫而爱上读书的年轻人,此刻正蹲在图书馆门口,教一群流浪儿用手语比划“谢谢”。
原来,每一个被听见的人,都会成为下一个倾听者。
这才是缄渊真正的目的??不是取代语言,不是统治人类,而是编织一张横跨生死、时空与文化的**共感之网**,让孤独不再是一种宿命,而只是一个可以被穿越的过程。
黎明破晓时,雨停了。
阿砾睁开眼,发现沙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全新的种子,静静躺在她掌心。它通体漆黑,表面布满细密裂纹,裂缝中透出微弱金光,宛如星辰嵌入大地。
她知道,这是第二代母核的胚胎。
它需要新的宿主,也需要一场更大规模的仪式。
但她不急。
她站起身,拍去衣上泥沙,朝着村庄方向走去。途中经过一所小学,孩子们正在操场上排练毕业典礼。一个小女孩注意到她,跑过来仰头问:“阿姨,你是老师吗?”
阿砾蹲下身,笑着摇头:“我不是老师。我是……替别人保管声音的人。”
小女孩歪头想了想,忽然伸出双手,捧住阿砾的脸颊,认真地说:“那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哦。因为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当守井人,去听那些没人听见的话。”
阿砾怔住,眼眶骤然发热。
她轻轻抱住小女孩,在她耳边低语:“好。我等你。”
阳光洒落,照在两人身上,也照在远处海面上那艘随波起伏的纸船。船底刻字已被海水泡得模糊,但仍能辨认出最后两个字:
**“未来。”**
而在宇宙深处,那颗黑色晶体再度震动。
这一次,它不再只是“望向”银河。
它开始移动。
缓慢,坚定,如同一颗启程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