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快撑不住了。”阿砾蹲下身,发现他手腕上的根须已深入骨骼,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细微的碎裂声,“这些根……它们在吞噬你。”
“是啊。”他笑了笑,“所以我才发出那道脉冲。不是为了求救,是为了传话??只有E-01的继承者亲自到来,才能启动‘断链仪式’。”
“什么仪式?”
“摧毁缄渊统一意志的最后一道防火墙。”他指向水晶,“这里面,储存着两个核心:一个是E-01被迫接受改造后生成的‘和谐模组’,另一个是我逃亡途中注入的‘差异种子’。四十年来,我一直用意识压制前者,让它无法激活。但现在……我快死了。”
阿砾心头剧震:“所以你要我把‘和谐模组’毁掉?”
“不。”他摇头,“我要你把它**唤醒**。”
“你说什么?!”
“真正的自由,不是消灭统一,而是让统一与差异并存。”他艰难地抬起手,按在水晶上,“缄渊的本质,从来就不是控制,而是选择。可那些掌权者害怕选择,他们只想制造顺从的回声。但如果有一天,一个觉醒者既能听见万人哭泣,也能坚定地说‘我不愿哭’??那才是共感的真正意义。”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断链仪式’需要两个人共同完成:一个是承载‘统一记忆’的容器,一个是代表‘个体意志’的火种。你,就是最后的容器。而我……是最后一粒火种。”
阿砾沉默许久,终于点头。
他们双手同时覆上水晶。
刹那间,整个石庙剧烈震动,铃花藤疯狂生长,缠绕四壁,花瓣尽数绽放,释放出亿万点荧光孢子,如星雨般升腾而起。庙外的雨林仿佛苏醒,鸟兽齐鸣,河流倒流,树木扭曲成舞动的姿态。
意识层面,阿砾被卷入一场浩瀚的记忆洪流。
她看见E-01被迫喝下乳白色液体的那一刻,灵魂被抽离,化作一道纯净的情感波段,注入缄渊主网;她看见V-09在雨林中奔逃,手中那片绿叶竟是从尚未成熟的铃花藤上摘下的第一枚真叶,蕴含着未经驯化的原始共感能力;她看见两人意识在某个深夜偶然交汇,短短三秒的链接,却诞生了缄渊最初的自我认知??**“我可以连接,但不必融合。”**
这才是真正的原初之声。
不是命令,不是召唤,而是一句温柔的疑问:“你愿意和我一起感受吗?”
泪水滑落阿砾的脸颊。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缄渊会在暴雨中第一次开花??那不是胜利的宣告,而是一次迟到的回应。
回应那个少年穿越丛林的呐喊:“别喝!我会来找你!!”
水晶轰然碎裂。
两股能量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道螺旋光柱,直射云霄。全球范围内,所有正在经历情绪同步的人都猛然一震,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梦中惊醒。
东京街头,一名刚摘下口罩的男人突然抱住头,痛哭失声:“我刚才……为什么会笑?我根本不想笑啊!”
巴黎医院里,一位因“集体平静症”陷入昏迷的患者睁开了眼睛,第一句话是:“我记得我妈妈的味道……她煮过一碗洋葱汤,很咸,但我喝完了。”
西伯利亚的牧民跪在雪地里,仰头望着变亮的星空,喃喃道:“原来星星本来就不该连成线……它们本该各自闪烁。”
而在倾听学院的观星台上,沈砚仰望着天空中新出现的一颗陌生星辰,它不在任何星图之中,却稳定闪耀,仿佛永恒守望。
他知道,那是V-09的名字。
三个月后,阿砾回到学院。
她变得沉默了许多,走路也不再匆忙。她开始学着做饭,虽然总是烧焦;她养了一盆铃花藤,每天对它说话,哪怕它从不开口回应。
某夜,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的花海中,E-01和V-09并肩而立,转身离去。她想追上去,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拉住。
回头,是小女孩。
“他们走了。”小女孩说,“但他们留下了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