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这个陪伴着,成为精神支柱的人忽然消失,又变成阴素凝独自面对一切,连个说几声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齐开阳深知从前再坚强的人,都会面临崩溃。从前的困难摆在眼前,会比当年同样独自面对还要难上十倍,百倍。
一同陷入魔界的东天池一行与修士们四月前已重返人间,阴素凝得不到自己的消息,更不知她这四月来如何度过。
齐开阳心下甚怜,听大太监高呼上朝,他三两步抢在大殿前,手把剑柄,威风凛凛。
须臾帝与后双双升朝,皇帝坐龙椅,皇后转入珠帘。看她神思不属,眉目低垂,不曾向朝堂看上一眼,自未看见齐开阳。
惊鸿一瞥,阴素凝俏脸上忧思重重,原本极具贵气的脸颊数月来消瘦了许多。
她是修行中人,自有道法傍身,若非日夜忧愁,就算三五百年茶饭不食,亦不清减半点。
齐开阳心中再止不住思念,待群臣山呼万岁毕,踏步入朝堂,第一回向皇帝下跪道:“臣齐开阳告假数月,乞陛下赎罪。”
“吧嗒。”
朝堂并无人在意齐开阳的消失,他本就勉强在朝中挂个职,平日从不参与政事。
今日忽然大喇喇地觐见,群臣颇觉莫名其妙,更无人应声。
吧嗒一声似朱笔落地,声音虽轻,却分外地清晰。
“齐爱卿平身。”半年不见,皇帝神采健旺了许多,双目炯炯有神,就是双颊深陷,一双龙目显得奇大,和颜悦色道:“齐爱卿修道中人,不罪。”
“谢陛下。”齐开阳叩谢毕,自起身在殿门翼护。
突兀之行,正为告知阴素凝自己平安归来。只可惜见不到珠帘之后,阴素凝的脸上是何等精彩。
想必皇后娘娘悬在心中的大石已放下,只待下朝之后回了延宁宫,自可饱述别后衷肠。
齐开阳满心期待。
他回身时稍觉有异,此刻他心思都在阴素凝身上,不以为意。
只道太久未回朝堂,又刚从魔界返回,一时未曾适应。
群臣启奏,皇帝仍如从前浑浑噩噩,心不在焉。与平日不同的是,珠帘里也未有太监转进转出地向皇帝低声启奏。
奏本就堆积在龙案上,容后再议。
朝会不过一炷香时分,群臣启奏未毕,珠帘后太监向皇帝道:“启禀陛下,娘娘自觉凤体欠安,乞陛下恩准先行告退歇息。”
“准奏。朕今日也累了,退朝吧。”没有皇后理政,皇帝一刻都坐不住,当即下诏退朝。
群臣面面相觑,不敢有违,纷纷跪地送驾。齐开阳守在门口,皇帝在太监与柯太师的随侍下出了大殿,错身时又觉眉心一热。
齐开阳豁然抬头,见皇帝满面红光,精光四射的龙目里放着摄人的光芒。
心中微惊时,柯太师迎面走过,眉心异感更强烈。齐开阳双目一眨,法眼睁开,见皇帝与柯太师身周都冒着的红光。
比起曲纤疏留下那抹红的纯正无暇,这两股红光极是妖异。
齐开阳心头一阵翻涌,忽觉有什么事情自己错过了,又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正满心疑虑,柯太师忽有所感,回头与齐开阳一对视,目光中大有警告之意。
齐开阳在魔界历经多少生死,哪里怕他?当下虎目回瞪。
此人祸害大宋国,自是阴素凝的死敌。齐开阳见大宋国王气日渐衰微,几近于无,料想不久之后必有一场铲除朝堂诸恶的激战。
此刻他心定神宁,分毫不让,柯太师反先变了脸色,率先移走目光。
“且看你玩什么把戏。”
齐开阳心中正嘀咕,太监低声道:“娘娘懿旨命齐中郎将护送凤驾回宫。”
“遵旨。”
齐开阳快步跨在龙椅阶前,就见阴素凝从珠帘后转出。
弧线弯弯的新月眉深深地拧在眉心,眼角上翘的凤目里眼波带水,舒圆的鼻翼不住的翕合,喘息甚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