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JA区巨鹿路675号。
十月中旬初秋,清晨六点。
天空阴沉暗淡,稀薄的乌云在城市上空漂浮。
“哗哗……”
微凉的秋风细雨渐起,悄无声息的笼罩着这座被称之为“爱神花园”的西。。。
夜风拂过天工坊的屋檐,铜铃轻响,如低语呢喃。知夏立于廊下,指尖抚过那台老式缝纫机的机身,金属的凉意顺着指腹渗入血脉。这台机器曾属于外婆苏婉清,后来传给母亲念安,如今又在她手中日夜不息地运转。它不再只是裁衣制裳的工具,而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脉搏,是织命之术的具象化身。
她低头看向红绸上的绣像??那对并肩而立的身影轮廓模糊,却姿态坚定,仿佛正走向一条未知却无悔的路。针脚细密,每一针都浸着她的血、她的念、她的愿。这不是普通的刺绣,而是“心线引”,以情为丝,以魂为梭,将一段尚未发生的缘分提前织入命运经纬。
远处井水微漾,一圈涟漪无声扩散。知夏知道,那是《织命图》沉入井心后留下的余韵。七日七夜的炼净仪式虽已结束,但织命井并未真正“休眠”。它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静默中积蓄力量,等待下一个需要被修补的灵魂。
她轻轻合上缝纫机盖,转身走进堂屋。织心堂的灯还亮着。
三个月来,这里成了方圆百里最奇特的存在。没有香火供奉,没有算命先生坐镇,只有一张长桌、几把旧椅、一盏煤油灯和一本泛黄的手写登记簿。人们带着信物而来:一件褪色的旗袍、一枚生锈的顶针、一封未曾寄出的情书……他们不说太多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在桌上,然后低声说出一个名字、一段往事、一句遗憾。
有人问:“还能改吗?”
知夏总是摇头:“命线不可逆,因果不能违。但我可以帮你绣一段‘未尽之言’,让它随风落入井中,或许哪一天,那个人会在梦里听见。”
她从不自称神明,也不许人跪拜。她说自己只是一个“代笔人”,替那些说不出口的心事,写下最后一针。
今夜来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布包,层层叠叠裹了七八道,最后用一根红绳系紧。坐下时,她颤抖的手解开结扣,取出一件小小的婴儿肚兜,粉底梅花纹,边角已磨得发白。
“这是我女儿的。”老人声音沙哑,“她出生那天,我就给她绣了这件。可还没满月……就被抱走了。”
知夏接过肚兜,指尖触到内衬一处极细的针脚,拼出两个字:“苏念”。
她心头一震。
这是母亲的名字。
“您……姓苏?”她轻声问。
老人点头:“我叫苏晚晴,是你外婆的妹妹,你的小姨婆。”
知夏怔住。家族谱系中,这一支早已断绝记载。据说当年战乱时期,苏家三房远走西南,音讯全无。没想到,竟还有人归来。
“你妈……念安,是我看着长大的。”苏晚晴眼中有泪光闪动,“我本不该回来的。可临死前,我想把这件东西交还给她。还有这个??”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边缘焦黑,像是从火灾中抢出来的。照片上是一群女子站在峨眉山金顶,身穿素色长衫,手持银剪刀,神情肃穆。她们脚下铺开一幅巨大的红布,上面用金线绣着十二朵梅花,每朵中央嵌着一颗血珠般的宝石。
“补天盟初立誓约时的合影。”苏晚晴低声道,“那时我们以为,只要守住织命井,就能守住人间真情。可后来……有人开始怀疑,为什么非要顺其自然?为什么不主动安排更好的姻缘?于是分裂开始了。”
知夏凝视照片,忽然发现其中一人袖口露出半截手腕,皮肤上有淡淡的双生纹印记??正是陈砚之。
“他原本也是守线人?”她喃喃。
“他是最年轻的那一届传人。”苏晚晴苦笑,“天赋极高,却太过执着。他认为‘真心’太脆弱,不如用技艺精准匹配灵魂。他想建立一个没有错爱、没有遗憾的世界。可他忘了,没有试错的人生,根本不叫人生。”
窗外雷声隐隐,雨又要来了。
知夏将肚兜小心收好,承诺明日亲自送至母亲手中。苏晚晴起身欲走,却被门槛绊了一下。知夏连忙扶住,却在触及她手臂的一瞬,感应到一股异样的气息??那不是普通的衰老,而是命线被人强行拉长的征兆。
“您……服用了‘续命膏’?”
老人身体一僵。
良久,她叹气:“是陈砚之给的。他说只要我能活着见到你完成仪式,他就告诉我女儿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