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黛玉依然有些可惜,甄平安最终没能走出宅院,但只要她幸福健康,无忧无虑,也是了无遗憾的一生。
到了晚间,陈芳洲接了晴雯回来,大家在严府吃过饭。黛玉才对甄平安讲了宝钗、尤三姐的事,让她务必提高警惕。
一听到久无消息的薛宝钗,可能心智失常了,会对自己及柳湘莲造成不利影响,甄平安心中犹有一丝后怕。
“从前我还以为薛家老奶奶、薛大姑娘都是好人,唯有薛蟠是个坏人。而今看来,他们一家子都是极虚伪的人。
宝姑娘看重尊卑次序,冷酷无情,所有待人好的事,都带着强烈的目的,不是为了树立慈善形象,就是为了笼络人心。
总用规矩来责人,却从不束己。一遇到要担责的事,那就都是别人的错了。”
黛玉叹息道:“尊卑、高低、贫富、贵贱,这世间种种不平事,都由此衍生。
我努力豁除贱籍、开释奴隶、废黜官、市、私妓,严禁蓄妾,为女子争取可以独立置产、自由从业、科举入仕的机会。
为的就是让女子不再受世俗偏见、男权压迫,为了不再有女子被拐被卖。
但是我走过不少地方,也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很多女人被欺压久了,甘心做男人的附庸,甚至成了维系男权的帮凶。
她们自己重男轻女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了,认为女子的全部人生意义,就只在诞育子嗣上。
因为无法生儿子,就选择溺毙女婴,主动为丈夫纳妾,即便被休弃了,还要带着对前夫一家的忏悔,惨淡余生。
那些女子将所有的不幸,归咎于自己不够好,再将自己的不幸,延续到下一辈,世世代代都甘心自我圈禁在宅院里。
面对被外力打破的枷锁,还会生气发怒,认为捅破了她们的天,让她们失去了男人的庇护。一旦指赖不上男人,终生无靠,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此番感慨,虽说针对的是那些迂腐顽固的鄙陋妇女,但听在甄平安耳里,还是有一丝歉疚,不由道:
“说来,我如今年将而立,也是指着父亲和丈夫过活的女人,有负妹妹的苦心了。”
黛玉摇头,拿起她案头上的一本诗集,道:“姐姐虽在宅院中,但我深知,你从没指望过谁。
因为被拐的经历,让你意识到,这世上很多人都靠不住,无论男人女人,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等孩子们长大了,姐姐清闲下来,依旧可以走出宅院看看,你恪勤清慎,德义公允,做闺塾师也好,开蒙养院也好。
哪怕写戏本子、话本子,为咱们女儿家立书作传,也是极好的。姜子牙八十岁才入仕,谁说女子而立之年,就不能创业呢?”
甄平安被她说动了心怀,一时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遐想中,拍手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恨不得明儿就把孩子们拉扯大了。
然后就开个小书肆,兼卖纸笔,闲来写诗作文,同墨客雅士切磋唱和,做个自在的书中蠹鱼。”
黛玉笑道:“你也别太心急,不过三五年的功夫,孩子们就会长大了。”眼见话扯远了,忙又绕回到尤三姐与宝钗身上。
“目下还不清楚,宝钗拿着尤三姐贴身的衣物要干些什么,多半是诬蔑清白造谣诽谤之类的。一则姐姐要有所准备,二来也要相信姐夫的人品。”
甄平安道:“湘莲也是少小失亲的人,从前乏人管教,难免乖僻邪谬,自打我们成亲后,他这性子才慢慢拗过来。
可我也清楚,他是干锦衣卫的,有侦缉谳狱之责。难免会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出于情报应酬之需,也会与各色女人打交道。我相信他行事有分寸。
然则今时又不比往日,因为女子可以出门劳作,自行择婿,私相授受,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那些试图用贞洁礼教束缚女子行动的禁·锢,一经打破,就再也锁不上了。
若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想拿女子的贴身小衣、私意饰物,攀咬造谣,只怕再也不能了。
而况我男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哪个不要命的敢造言诟谇?”
“你说的也对。”黛玉点了点头,眼下要么先等扈从将宝钗捉住,要么等她出招之后,再接招了。
当夜,黛玉与平安一床睡了。
她还在思考宝钗拿走的尤三姐的贴身衣物,到底想干什么,不觉朦胧入眠。
梦中是一片晦暗无边的囚牢,她被铁链束缚在床榻之上,一只手缠着铁链,将她拽曳起来。
女人披散着头发,迷蒙乜斜的眼中,泛着暧昧的水光,浑身不住地颤抖扭动,喉间还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声,像午夜嚎春的母猫。
黛玉不由蹙眉,仔细看去,骑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竟然是章静!
“陛下,静儿爱慕您!让我好好爱你一回吧!”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身躯变成了禛钰的,豁然睁眼,顿时惊醒过来。
贴身小衣的作用,除了诬蔑风流韵事,还可用作“移魂”!
当初禛钰为救华光公主之女,主动被章静擒住。禛钰不愿被章静玷污,就是用她的诃子为媒介,将千里之外的两个人互换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