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魔18》着魔-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细雨敲打着教堂彩绘玻璃窗,洇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卡兰刚结束一场中规中矩的弥撒,回到房间,开始解开身上繁复沉重的正装。
厚玻璃将窗外的雨声过滤得沉闷而遥远,世界的纷杂被隔离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的心跳和呼吸。
有什么不对劲。
解领扣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整个人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桌沿,指腹下的木料纹理变得黏滑冰冷。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她的又一个新游戏,一个更为恶劣的玩笑。她或许正隐匿在某个角落,欣赏着他故作镇定的可笑模样。
他在脑中预演了她再次出现时的场景:她会带着那种惯有的、嘲弄的笑容从阴影中浮现,评价他刚才的表现是“无趣”还是“尚可”。他要做的,只是像往常一样,等待。
他强迫自己继续动作,缓慢地、一丝不苟地将沉甸甸的外袍折迭好,放入衣柜里的指定格位。
然而,一天过去了。
从清晨到黄昏,再到深夜,她没有出现。没有恶作剧,没有耳边的低语,连一丝若有若无的触碰都没有。
那份死寂开始发酵,膨胀成了具有实质性重量的存在,压迫着他的胸腔,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困难。
夜色在连绵的细雨中彻底沉没。他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
视野里没有她慵懒蜷踞在床上玩弄他枕边经卷的剪影,角落里没有突然刺出的冷笑,后背上也没有那如液态影子般缠绕而上的凉意。
一切都太安静了。静得只剩下雨声。静得让人心悸。
静到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血液流过耳膜的“嗡嗡”声,静到挂钟每一次“咔哒”的移动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他的神经上。
寂静塞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堵住他的口鼻,渗入他的肺腑,像一张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束缚其中。
他挨着冰冷的墙壁站定,环视这熟悉的空间。窗台边,她曾在那懒洋洋晒着太阳;沙发扶手上,残留在皮革表面的细微划痕是她指甲留下的印记;矮几边缘,一个木杯口的细小缺口,是她某次调笑着看他收拾屋子时,用尾巴尖轻轻扫落的杰作……
所有细微的、熟悉到偶尔被忽略的,她留下的痕迹,此刻都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刺痛他的眼睛。
他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一遍又一遍。他检查了所有她可能藏身的地方:衣柜深处、床底的阴影、窗帘背后……每一个角落都空空如也。
他开始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大,从最初的低语变成了质问,最后变成了带着疲惫的乞求。
“如果你是生我的气……我道歉。”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声音干涩,“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都会照做。”
寂静是唯一的回答。
过了多久?今天是她离开的第几天?
时间失去了意义,昼夜的界限变得模糊,他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只剩下那片无边无际的、正在吞噬他的虚空。
她在他生命里刻下了如此深刻的烙印,以至于当她抽身离开时,连同他灵魂的一部分也一并带走了。
那根拴在他脖子上的锁链,突然断了,然而他并没能如释重负地得到解脱,反而因失去了唯一的牵引,开始朝着无尽的深渊坠落。
痛苦,他曾以为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