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转身离开病房,在护士站登记了出院手续的相关流程。
当天傍晚,他回到老宅。房子空置已久,灰尘遍布,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质腐朽的气息。他打开所有窗户通风,搬来沙发床,连夜打扫整理。凌晨两点,助理送来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份文件??是“母婴健康生态链”第一阶段的产品设计方案,需要他在三天内签字。
他坐在客厅地板上,就着台灯一页页审阅,笔尖沙沙作响。困意袭来时,他冲了杯浓茶,抬头望向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里的自己穿着西装,站得笔直,眼神冷漠,像个完美的继承人模板。
而现在,他的袖口沾着小雨吃早餐时蹭上的果酱痕迹。
第二天一早,他亲自开车回医院接祖父出院。老爷子神志清醒了些,一路上没说话,只是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爸,咱们回家了。”陈远轻声说。
老人闭上眼,没回应。
接下来的日子,陈远开启了两线奔袭的生活。早晨五点起床为祖父熬粥、按摩、换药;七点前赶到幼儿园接小雨上学;中午抽空视频会议,安排公司事务;晚上回来继续照料老人,直到深夜。
宋嘉年周末来看望,带了一盒亲手炖的鸡汤。她蹲在老爷子床边轻声问要不要喝一点,老人起初不理,后来竟微微点头。
“你这丫头……倒是有耐心。”他沙哑地说。
宋嘉年笑:“我带妹妹也是这么过来的。”
那天晚上,老人破天荒让陈远扶他坐到阳台椅子上,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爬那棵树。”他忽然说。
陈远一怔:“您还记得?”
“当然记得。那次摔下来,胳膊断了,哭都没敢大声,怕我骂。”老人叹了口气,“是我太狠了。可这个家,容不得软弱。”
“我现在也不算软弱。”陈远望着远处灯火,“我只是学会了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老人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那个小女孩……你真打算一直养下去?”
“不是养。”陈远纠正,“是爱。她是我的家人。”
老人闭上眼,半晌才说:“如果哪天我走了,别把我葬在家族墓园。把我烧了,撒在山里就行。我不配和他们并列。”
陈远鼻子一酸,点头:“好。”
一周后,老爷子精神意外好转,竟能拄拐走几步。某天午后,阳光正好,陈远推着他去小区花园晒太阳。正巧碰见隔壁楼的李奶奶抱着孙子散步。
“哟,老陈啊,恢复得不错嘛!”李奶奶笑着打招呼,又看向陈远,“小陈现在可是我们这片的模范儿子,天天端屎端尿都不嫌脏,比那些只顾赚钱的强多了。”
老人尴尬地咳嗽两声,却没反驳。
回去路上,他突然说:“明天……我想见见那个叫小雨的孩子。”
陈远惊讶:“您想见她?”
“嗯。听说她画画很好,能不能……让她给我画张像?”
第二天,小雨穿上了最喜欢的粉色裙子,背着画板来了。她一开始怯生生的,但在陈远鼓励下,慢慢靠近床边。
“爷爷,我可以摸摸您的胡子吗?”她小声问。
老人愣了一下,点点头。
她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那花白的胡须,然后咯咯笑起来:“像棉花糖!”
全屋人都笑了。
她认真画了起来,画中的老人戴着一副不存在的老花镜,手里拿着棒棒糖,背后还长了翅膀。
“这是天使爷爷。”她骄傲地说。
老人看着画,眼角湿润,颤抖着手从枕头下掏出一张存折,递给陈远:“这是我这些年攒的,不多,八十万。留给这孩子将来读书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