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神?的九鲤老爷死了,象征九鲤信仰的大神像也被炸了。
就在举教上下准备一同庆祝登神诞的狂欢时刻,整个教派却仿佛在一瞬间崩塌。
可绝望的情绪还没持续太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峰回路转。
。。。
夜色如墨,县城上空不见星月,唯有城头四角悬挂的琉璃命灯泛着幽绿光芒,像是死人眼里的余烬。沈戎一行人潜行至西门断墙下,借着暴雨初歇的雾气掩住身形。李三宝伏在湿滑石砖上,指尖轻抚锈刀刀脊,低声问:“你真打算正面闯衙?平元师如今是太平教‘录命司’主簿,掌三千巡使、七十二符吏,他若下令围杀……我们撑不过三炷香。”
“我不是去杀他。”沈戎抹去脸上雨水,将铜铃系于腰间,“我是去唤醒他。”
陆沉舟冷笑一声,蓑衣下鳞纹隐现:“你们这些读书人家的血脉执念,比海妖的咒还要疯。他早就不记得陈九章是谁了,连自己小时候摔破膝盖哭过几声都让教义洗成了颂词!你还指望一句‘你爹曾守真言’就能让他回头?”
“我不指望。”沈戎望着县衙方向,目光穿透雨幕,“我只希望他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翠姨拄杖立于残垣之上,独眼映着远处灯火,忽然道:“有东西在动……不是人,也不是鬼。是‘字’。”
众人一凛。
只见县衙屋顶瓦片无风自动,一片片翻转过来,露出背面用朱砂写就的密文??竟是整篇《归墟律令》倒悬于顶,字字渗血,仿佛整座建筑被一张巨口吞噬后吐出的骸骨。而那文字并非静止,而是缓缓蠕动,如同活虫啃噬屋梁。
“他们在用‘文噬阵’炼化地脉。”李三宝咬牙,“一旦律令全篇入土,县城就成了归墟祭坛的锚点,届时八道敕令可借此地强行开启海底神宫之门!”
“那就不能再等了。”沈戎抽出刀,幽蓝火焰顺刃蔓延,“三宝,你和翠姨在外策应,陆沉舟随我进去。我要亲眼看着平元师写下最后一个字??然后亲手撕掉它。”
三人翻墙入院,穿廊过殿,所见之处皆诡异非常:仆役行走如傀儡,双目空白,口中默诵教典;书房案卷自动翻页,墨迹自行书写,笔锋凌厉如刀刻;甚至连庭院池水都逆流而上,汇成一道悬浮水幕,上面浮现出不断变幻的人脸??正是全县百姓的命格被抽离显形!
“他在篡改命书。”陆沉舟低吼,“用万人寿数为引,伪造一本‘太平长生录’,以此献祭给第八道!”
沈戎脚步不停,直奔内堂。推门刹那,一股浓烈墨香扑面而来,夹杂着纸张焦灼的气息。室内烛火不摇,却照得四壁影影幢幢,似有无数人在暗处书写。中央书案后,一人端坐,身穿青灰儒袍,头戴玉冠,手持狼毫,正在宣纸上疾书。
那人背影清瘦,肩线笔直,一如少年时临帖习字的模样。
“平元师。”沈戎轻唤。
那人落笔一顿,未回头,只淡淡道:“今夜无客。退下。”
“陈松年。”沈戎再唤其名,“你父亲死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书不可焚,录不可改’。你记得吗?”
笔尖猛然颤动,在纸上划出一道裂痕。
“住口!”平元师猛地转身,眼中竟无瞳仁,只有一圈圈旋转的文字,宛如砚中涡流,“吾乃太平录命司正职,奉天敕令统摄万民命途。尔等逆贼,擅闯官署,蛊惑心神,按《归墟律》当削魂七日,永镇文狱!”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挥,满室书册齐齐飞起,化作千百纸鸢,每一页都写着一个名字,每一字都化为利刃,朝沈戎斩来!
陆沉舟怒喝一声,赤蛟矛横扫而出,火焰席卷半空,将飞纸尽数焚毁。然而那些灰烬落地即燃,又凝成新的文字,拼凑成一座小型碑林,碑上刻满诅咒:
>“忘恩者斩识,叛道者灭忆,怀旧者永囚于字冢。”
“他的意识已被文字吞没。”陆沉舟喘息,“这不是战斗,是和一篇活着的文章拼命!”
沈戎却不退反进,一步踏上前,直面平元师双眼:“那你告诉我??你梦里有没有一个女人?她总在灶台边哼歌,唱的是庙祝谣。她说等你长大要教你认真正的字,不是这种涂鸦似的邪文!她说……她等不及看你娶妻生子了。”
平元师身体剧震,眼中文字骤然紊乱。
“闭嘴!!”他咆哮,手中狼毫掷出,化作一支铁箭射向沈戎咽喉!
沈戎侧身避过,箭矢钉入柱中,竟自行游走,将木纹改写成一行血字:
>“母亡于三十七岁冬月十三,病因:妄语。”
“你娘没病。”沈戎声音低沉,“她是被太平教拖去焚字台烧死的,因为她藏了一本《四象遗录》残卷。你亲眼看见的。那天雪很大,你躲在柴房,透过缝隙看到他们把她按在火堆上,说‘妇人执书,惑乱纲常’。你哭了,可你不敢出声。”
平元师踉跄后退,扶住书案,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