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辛西娅已经意识到到,这位上一任大德鲁伊,露萨瑞尔女士,相较于她的学生伊维利欧斯,更加沉默,更加出世,早已将自身与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
她似乎对大多数事物都缺乏强烈的在意,也对评判他人毫无兴趣。
正是这种近乎绝对的不干涉态度,才让辛西娅鼓起了勇气,问出这个问题。
“没有。”露萨瑞尔的回答平淡得没有一丝涟漪。
她握着辛西娅手腕的手指依旧稳定,持续输送着温和的自然之力,帮助她平复灵魂的躁动,动作没有因为对话而有分毫改变。
或许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回答过于简短生硬,她罕见地补充了一句,
“那些指控和上次大同小异。他没有再次回应。”
“嗯……”
辛西娅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家族审判伊维利欧斯,本就不是她的主张。
一方面,世俗的规则与约束,对他们彼此而言,早已失去了真正的意义。
她所渴望的边界与自由,已经由她自己划定和争取。
另一方面,伊维利欧斯当年关于她与奎瓦尔联系的预言,并非虚言,只是其应验的方式,充满了常人难以理解和接受的、有悖伦常的曲折。
但时隔二十年,在家族高层自以为伊维利欧斯已经回归了正确的轨迹之后,他再次将她带回奎瓦尔的行为,无疑是对家族权威的公然冒犯。
这在他们看来,充分证明了他对自己乱伦的行径毫无忏悔之心。
辛西娅也早已无力,更无意去再次解释诸如“其中她也有主动的成分”、“并非全然被迫”之类的问题。
她现在能够理解,家族想要审判的,是伊维利欧斯这个脱缰的守护者,那么她,就必须被塑造、也必须扮演好一个无辜受累、纯洁受害的完美形象。
晨星的子嗣可以被卷入风波,可以被同情,但绝不能堕落。
这关乎家族维系了数千年的声誉。
一些让她内心持保留意见的,偏执的坚持。
“那我的灵魂……”沉默了片刻,辛西娅再次开口,声音更轻,以希冀与忐忑,“……还能分离吗?”
“与他的链接,可以切断。”露萨瑞尔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辛西娅的手腕上,观察着灵魂之力的细微流动,“但将已经融合的部分重新分割开来,我并不推荐。”
“为什么?”辛西娅追问。
“灵魂无形无质,本没有固定的形态与边界,不过是依赖肉身的束缚,才得以呈现出独立的个体性。”露萨瑞尔的解释依旧保持着尽可能的通俗,“一旦融合,就如同将两股源头不同的溪流倾注于同一方池水。即便你日后试图再次等量取出,也无法分清哪一滴水来自最初的哪一条溪流。它们已经成为一个新的、完整的整体。”
对于灵魂的某些性质,辛西娅也并非一无所知——自从得知自己灵魂中融入了伊维利欧斯的一部分后,她就在暗中寻找一切可能的方法,希望能让一切回归正轨。
她询问过许多博学的法师、神秘的秘术师,甚至一些隐世的学者,但得到的答案都大同小异,指向同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
可她仍旧难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馈赠——如果那长达上千年的孤独寿命可以被称为馈赠,而非诅咒。
“那……如果只是将我自身的灵魂切割掉一部分呢?”辛西娅不甘心地试探着,提出一个听起来更加极端的方法,“只保留我作为半精灵应有的、正常的寿命和力量上限。然后……再把那部分属于他的灵魂碎片,归还给他?”
“可以。”露萨瑞尔的答案出乎意料地直接。
辛西娅闻言,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几乎要呼出一口气。
然而,露萨瑞尔却在此刻收回了那只一直握着辛西娅手腕、输送着安抚力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