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明站得这么近,可这距离却越来越远似的,江铣想要追过去,两只脚却像生了根扎在地上,动弹不得。江铣顿时急道:“不准走!我不许你走。你……”
他分明就在这里,他明明就在这里,为什么她总是想着要走?回家,她家在哪?何氏和孟壮根本不配做她的家人,这世上唯一与她有牵系,她唯一应当记挂着的,分明是……
江铣急得满头冒汗,口不择言道:“我手上有你的身契,你已经被我买下来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你还能去哪里!”
孟柔果然停下脚步。
江铣松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翘起唇角:“阿孟,过来,回到我身边来。我们还同从前一样。”
“不能了。”孟柔轻声说。
她转过身来,如远山的眉,如杏核的眼,五官秀致,雪肤花貌,一如从前。
可那双清凌凌的眼眸再看向他时,却不会再为他泛起依恋的笑意。
“身契困得住活人,却困不住死人。”他从未见过孟柔这样冷淡的神情,她严厉甚至近乎苛刻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已经死了。”
……
夜深人静,在厢房外值守的珊瑚正撑着脑袋打瞌睡,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声音吵醒。
厢房里哐哐当当的像是在修房子,珊瑚忙敲门道:“五郎有什么吩咐?”
那声音顿了一瞬,江铣的声音传出来:
“滚。”
珊瑚不敢抗命,又不敢真离开,站在堂下揪着袖子团团转,屋里声音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在后头庑房休息的砗磲等人也都被惊醒,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贼人进院子了?”
问了半句,砗磲便被珊瑚拉到一边,两人一起对着窗户上透出来的影子愣神。
“五郎这是真疯魔了,哪有人大半夜在屋里劈柴火的。”
珊瑚连忙捂住她的嘴。
下人们在寒风中站了半晌,正要散去时,突然听见里头五郎道:“来人。”
窗上影子照得分明,他手上拿着刀,方才又疯了似的到处劈砍,众人怕他是砍够东西准备要砍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上前应声。
正缩着抱在一起取暖,里头人影动了动,房门被推开,屋里头满地的木屑跟着飞出来。
江铣一手提着刀,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串璎珞,赤金如意的璎珞圈嵌着佛家七宝,上头还坠了许多珍珠和金银珠串,一旦晃动便琳琅作响,看上去又华贵又有分量。
这是江铣砍碎床榻后在床底发现的,盛装在捧盒里,同他送给孟柔的那串琥珀璎珞并排放置在一起。
这样的宝石璎珞,他从没有给孟柔置办过,也并不是大夫人会送的廉价货。
珊瑚和砗磲一见那璎珞便低头哆嗦个不停,江铣侧目,披着裘衣缓缓走下台阶。
“说,这是从哪来的。”
第44章第44章飞去来
正房内重新燃起了碳炉,即便江铣不常回家,这里也是日日都有人打扫的,这原本就是偏院之内的主房,也是江铣正经的起居之所。
他坐在上首,珊瑚同砗磲跪在地上,看着立在他手边的刀,不知是冷得还是怕得,都有些发抖。
“……七娘子,不对,是忠国公夫人。”上回江婉回门时,家里上下便改了称呼,珊瑚道,“忠国公夫人于流觞亭设宴,请了孟娘子去做客。
“这璎珞原是二少夫人的嫁妆,人人都知道的。那日在宴席上,孟娘子看着这璎珞喜欢,便当众向郑娘子讨要,郑娘子当着客人的面不好推拒,便解下来送给了孟娘子。可后来孟娘子的衣裳被、被侍女泼湿了,中途离了席,或许是手忙脚乱,没能顾得上拿这璎珞,郑娘子便让石榴亲自送了来院里。”
“对,对,就是这么回事。”砗磲道,“府里人人都是这么说。”
江铣盯着那璎珞好一会儿:“你们听见了,确实是她自己要的?”
珊瑚同砗磲对视一眼,嗫喏着不敢说话,江铣持刀在地上点了点,两人立刻摇头道:“是听府里人说的。”砗磲又多添一句,“人人都这么说,应当无误吧。”
“所以那一日,你们竟是让她自己去赴宴。”江铣视线缓缓扫过两人,“好厉害的奴婢,你们倒比她更像主家。”
“五郎容禀,孟娘子并没叫让人跟着,奴婢们并不知道……”
江铣几乎要被气笑:“你们是从东院来的,在东院里,你们也是这样当差?”
两个奴婢立时磕头谢罪:“五郎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