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占人便宜的是她么?
林寓娘只觉得一肚子闷气不知该往哪里发,干脆扯过锦被蒙过头,不再管了。
……
次日一早,果然如赢铣所说,有内官上门传口谕,给她递了块名刺牌,让她八月十五日申时入皇城赴宴。
皇帝设宴,又在皇城之内,这与幽州城郊祭祀那回不同,她这次当真是天子宾客,要入陛前面圣,但内官却同上回一样,并没有教习她什么礼仪。
见她十分紧张,满脸惴惴,内官还安慰她道:“陛下是圣明之君,便是殿前失仪,想来也不会怪罪的。”
林寓娘却越发慌乱了。
自那日不欢而散之后,林寓娘就再没看见过嬴铣的人影,思来想去好一会儿,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去西市铺子上买了身成衣,回到府里才发现,松烟找了她一上午也没找着人,正急得团团转。
再一看林寓娘手中提溜着的成衣,长叹一口气。
“林娘子,咱们也相识这么多年了,我托大说一句,您这脾气真得改改,这是闹性子的时候吗?”
“我闹什么性子了?”林寓娘皱眉。
“陛下设宴,皇城赴宴,能是随意买身衣裳就对付过去的吗?府里现成的裁衣娘子不使唤,反倒去市上白耗钱。得了,这会儿便是想制衣裳也没法换了。”松烟一挥手,“娘子便是不念着咱们徐国公府,也总得为自己的脸面想想!”
林寓娘左顾右盼,看见他身后好几个等得直打瞌睡的仆妇,再一看那堆层层叠叠的花样衣料,哪一样都比手上的更好。
她不自在地把手中成衣往身后藏了藏,松烟看在眼里,又是长叹一口气,只听他一声令下,仆妇侍婢们便将林寓娘簇拥进了里屋去,量尺寸的量尺寸,描眉毛的描眉毛,忙得团团转。
“我想想,还缺些什么……是了,我记着大将军在高昌时缴获了一套琥珀头面,极罕见的成色。”松烟一拍脑门,他虽然已经是参军,但进了后院,仍旧像管家一般上下操心,“我这就去库房给娘子寻来!”
时间紧急,量好尺寸选定衣料之后,裁缝娘子们便都回去赶工了,松烟去了一趟库房,除了心心念念的一整套的琥珀发簪、璎珞、耳铛、臂钏、戒指之外,还另攒了几套宝石、翠玉的头面一道送过来。
“后天就是正日子,娘子这两日仔细拣选着,好好挑一套。”松烟挠了挠头,“明日是中秋大宴,宾客多得很,娘子乘马车早些去,免得在路上耽搁太久。”
人都走了,只留下一大堆的奇珍饰物,林寓娘怔怔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在熟悉的脸上看见了熟悉的不知所措。
又过得两日,裁缝娘子们群策群力,好歹是选定了最豪丽的一身衣裳,整齐的琥珀头面配上细碎米珠般大小的杂色宝石点缀周边,一整套搬到身上来,再加上林寓娘本就生得妩媚动人,华贵得有如神女天降。
她双眉秀美,不描而黑,就只在额间点上一点花钿作装饰。
“好,很好。”其中一个仆妇点头道,“娘子这样赴宴,必定能够艳冠群芳。”
“是吗?”
林寓娘怔怔看着铜镜。
可是她要艳冠群芳做什么。
前两日折腾得累了,到夜里一着床就睡,但到了中秋前夜,反倒睡不着了,林寓娘翻来覆去许久,天蒙蒙亮时才睡着,还没睡醒,便被仆妇们拖下床梳洗。
“宋参军说了,申时开宴,未时就要到。娘子可快清醒些吧!”
迷迷糊糊地,林寓娘被套上一层又一层的衣裳,头皮被扯了好几回,终于清醒过来。
她看着镜子里头一层又一层的装饰:“什么时辰了?”
“回娘子的话,已经午时了。”
林寓娘东倒西晃好一会儿,突然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我有急事……”
“能有什么事比这还急?”
“是急事!总之是急事……”她面色通红地站起身,推推搡搡将所有仆妇都推出去,“替我谢过宋参军的好意!”
“娘子、娘子!时辰不等人啊……”
林寓娘阖上房门,将一切声音全都挡在外头。
她又一次看着镜子里的人。
铅粉铺了几层厚,花钿艳红如血,发髻高高耸起,明艳不可方物。
这当真是她么?这当真是林寓娘吗?
赢铣分明已经说过,此宴无关士庶,她是因为功绩而被皇帝请去赴宴,而不是因为嬴铣。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乎什么“徐国公府”的脸面?
可这毕竟是皇帝设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