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崔琅之便要冲上前教训对方,却被身旁的哥哥突兀地拉住了。
“琅之,不要冲动。”
崔琳之一个起身挡在了崔琅之面前,五指紧紧地扣着对方的手腕,以眼神示意他正身处的场合,提醒他周围有人在切莫失了礼数,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令康安郡主厌弃。
“琳之,你没听到那贱人方才是怎么说我的吗?”
崔琅之气得绷紧了全身,水红着双眼神情难以置信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哥哥。
“琅之,纵使弗青公子出身再怎么与众不同,也是郡主的客人。”
崔琳之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又慢条斯理,任谁听了都挑不出错来,然而眼底却凝着层寒霜。
说着,他用力握了握弟弟的手腕,瞧见对方情绪稍稍平稳后,方徐徐然转身看向身后人。
崔琳之双手交叠置与身前,神情温和眉目清雅,姿态端得贤惠又大度,似位已然习惯并擅长为妻主排忧解难的当家主夫。
“弗青公子既身为颂喜楼花魁,想必自小学习的礼数便与我等寻常男子不同,既如此,我二人作为郡主亲近之人,便更应该宽容以待,替郡主好生照应他。”
崔琳之对着面前人浅浅弯唇,眼神居高临下:“对吧,弗青公子”
少年这番明褒暗贬、绵里藏针的话音一出,整个宴厢内落针可闻。
一时间,窗外重又声嘶力竭起来的蝉鸣、欢庆喜悦的笙乐、女人们热闹的推杯换盏声,皆成了这针锋相对一幕的陪衬。
不光是温子珩、沈月殊,就连一向对除李澄玉之外的事漠不关心的成兰君也不由地将视线移到了对面端坐着的青年身上。
想知道对方会作何反应。
崔琅之自是也瞧出了哥哥想为他报仇雪恨的意图,是以眼睛一眨也不肯眨,生怕错过弗青面露难堪时的每一个精彩瞬间。
熟料对面青年唇角的僵硬只出现短短那么一瞬,随即便被愈发荼蘼的笑意给冲散了。
“想必这位便是未来的郡主驸马吧。”
弗青说着忽然站起身,竟动作利落地屈膝下跪垂首,在周围几人惊讶目光中,规规矩矩地朝崔琳之行了个小侍面见正夫时的大礼。
语气更是一改方才的轻挑散漫,变得恭敬且卑微:“侍身弗青,这厢有礼了。”
崔琳之见状神情先是一滞,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转头看向身旁人。
“琅之,你别”
“别什么,别让我在意吗?”
此刻崔琅之的神情,已然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低垂着眼睫望着地上下跪的弗青,语气冷促地打断了崔琳之的话。
再抬眼时,崔琅之眼底已酝满了怨怼、不甘的神色,眼圈猩红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哥哥。
理智告诉崔琅之,弗青这么做或许是想要离间他们兄弟二人。
然而情感上,崔琅之却无法做到不怨、不妒、不恨。
从小到大,父亲总是将更高的期望寄托在琳之身上,总是对他有着比对自己更严苛的要求。
即便他再怎么努力,父亲也只会对着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成功浅淡一笑,继而将全部的目光再次放到琳之身上。
仿佛只要有琳之在,他这个孪生弟弟优不优秀、出不出众都无所谓,因为压根没人在意。
以至于当东王夫提出定亲事宜后,阖府上下都在一致恭喜琳之即将嫁给康安郡主作驸马,全然忘了他的存在。
可明明,他们是孪生兄弟,是一样的
崔琅之的牙齿都在打颤,再忍不住哽咽质问:“凭什么你心里都在得意,却还想我别在意!”
少年忽然提高了声调,整个人像是隐忍了许久终于爆发了的火山般,将将消下去的面皮重又涨得通红。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崩溃。
忍不住大声喊:“明明我们都一样,凭什么所有人都默认你才是那个郡主驸马,凭什么!”
就连康安郡主也将琳之看得比他要重,看向琳之的目光都比看他要更柔和深情些
崔琅之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自己活得像琳之的一个影子。
“琅之,你听我说”
崔琳之见状急忙要去拉弟弟的手,却被对方狠狠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