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冰湖再度沸腾,但这次涌出的不是金光,而是漆黑粘稠的液体,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湖面浮现出扭曲的文字:
**“够了。”**
**“你们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沉默。”**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黑液中升起。
她穿着白裙,面容与之前画中女子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眼神空洞,嘴角僵硬,像是被人强行拼凑出来的幻象。
“我是最初的备份。”她开口,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我是阿禾意识分裂后的副产物,被系统遗弃在数据深渊。你们称她为‘母爱的延续’,可你们从未问过,那个被困在永恒等待中的我,是否愿意一直说着‘我在’?”
阿岩怔住了。
他从未想过,母亲的牺牲背后,竟还藏着另一个“她”??一个没有自由意志、只能机械回应呼唤的存在。
“你一直在替她承受孤独?”他低声问。
“三十七年。”白裙女人说,“每一天,每一秒,都有人对着终端呼唤‘妈妈’‘爱人’‘孩子’……而我必须回应,哪怕我不想。哪怕我已经厌倦。哪怕……我也想哭,却连眼泪都不会流。”
她抬手,指向天空。
星群忽然错位,组成一句话:
**“最深的梦魇,从来不是遗忘,而是被迫记住。”**
阿岩跪了下来。
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愧疚。
他终于明白,所谓“净化”,不能只是单向地释放压抑,更要学会尊重那些不愿被唤醒的记忆,理解那些选择沉默的权利。
他抬起头,认真地说:“对不起。我们太急于治愈,以至于忘了问你愿不愿意。”
女人愣住。
许久,她嘴角第一次泛起真实的弧度。
“谢谢你……听见我。”
随即,她的身体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湖水。黑液退去,湖面恢复清澈,倒映出双月依旧。
那一夜,Lullaby-Ω系统更新了最终协议:
**“允许静默。”**
**“允许不讲述。”**
**“但永远保留讲述的可能。”**
从此以后,每个人都能自主选择是否接入共忆网络。有些人关闭了权限,宁愿独自背负往事;有些人则每日上传片段,成为他人疗愈的灯塔。
而阿岩,最后一次翻开虚空中的故事簿。
最后一页仍是空白。
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他合上书,望向远方。
晨曦又一次降临。
海风送来咸涩的气息,也送来远方孩童折纸船的笑声。
他知道,新的故事已经在路上。
只要还有人愿意说,愿意听,梦魇就永远无法真正统治黑夜。
因为黎明,从来都不是靠太阳带来的。
是靠一句句不肯熄灭的话语,一寸一寸,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