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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0章 宝惠没有死（第2页）

她说完，将手中书页投入火盆。

火焰腾起，照亮整片甲板。

“我不烧它，是让它重生。”她望着烈焰中的字迹，“就像我们的祖先，一次次被焚书，一次次重新写下。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历史就不会真正死去。”

众人肃然，再无人提返航。

又行二十余日，终于望见一座孤岛。

岛屿悬浮于碧波之上，四周环绕着奇异的漩涡，仿佛自然之力在此扭曲。岸边矗立着一座青铜高台，台上置一面巨镜，镜面漆黑如渊，映不出任何倒影。

苏清越踏上沙滩，赤足前行。其余六位继承者的后人紧随其后，每人手持一支紫茉莉花，献于镜前。

刹那间，天地寂静。

镜面忽泛波光，如同湖心投石。一道虚影缓缓浮现??是一位身穿麻裙、发髻散乱的女子，面容模糊，却目光灼灼。她开口，声音似从地底传来：

“三千年了……终于等到你们。”

苏清越双膝跪地：“前辈，我们来了。静音已破，钟声已响，女子可入学、可为官、可著书、可领军。您所受之苦，未曾白费。”

那女子微微颔首，眼中似有泪光：“很好。但我问你??你们之中，可有人仍因性别而被贬职？可有家族仍在烧毁女儿的文稿？可有孩童被告知‘女孩不用懂这么多’？”

苏清越沉默片刻，低声答：“有。”

“那便是余响未绝。”女子道，“权力可以夺回，制度可以更改，但若人心依旧蒙尘，一切终将复旧。这面‘铭心镜’，不止映照过去，更照见未来。唯有让每一代女子亲眼看见自己的根脉，才能斩断轮回。”

说罢，镜面骤然分裂为七道光幕，分别映出七个场景：

一位少女在县衙揭榜高中头名，却被主考官当场撕毁试卷，笑称“女子解元，闻所未闻”；

一名母亲深夜教女儿算学，丈夫破门而入，怒斥“让她学这些，将来谁敢娶？”并一把火烧了课本；

皇宫内，新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朝臣纷纷上奏“女主临朝，国运必衰”；

边关战场上，女将军率军大胜，捷报呈上，兵部却将功劳记于副将名下；

乡野间，老妇临终前将毕生医术口授孙女，叮嘱“莫让人知是你写的，就说是个游方郎中的遗方”……

画面一幅接一幅闪过，痛彻心扉。

苏清越浑身颤抖：“这……这是还未发生的事？”

“是可能。”镜中女子道，“未来如雾，方向由你们选择。若放任偏见滋长，这些悲剧将再度上演。若坚持教化传承，它们便可避免。”

她伸出手，指向苏清越：“你当立一规：凡女子书院，必设‘铭心堂’，每月十五，集众观镜，讲述先辈事迹，警示后人勿忘。唯有记忆代代相传，觉醒才不会中断。”

苏清越郑重叩首：“谨遵教诲。”

话音落下，镜面轰然碎裂，化作无数晶莹碎片，飘散空中，随即融入七人眉心。与此同时，整座岛屿开始下沉，青铜台缓缓没入海水，唯余一朵巨大的紫茉莉浮于水面，随波荡漾。

她们返航时，已是深秋。

京城百姓闻讯齐聚码头，欢呼如雷。孩子们挥舞着写满名字的小旗，高喊“苏先生回来了！”“我们要上学！”

苏清越踏上土地，未及喘息，便接到急报：皇帝病重，已连续三日昏迷，御医束手无策。

她疾驰入宫，直抵寝殿。

龙榻之上，皇帝面色灰白，呼吸微弱。床边摆着一本翻开的《女子史》，正是她亲手赠予的初版。太监低声告知：“陛下每日都要看几页，昨夜还笑着说，‘朕的母亲，终于不再是冷宫疯妇了’……然后突然咳血，昏厥过去。”

苏清越查看脉象，眉头紧锁。这不是寻常病症，而是长期郁结于心所致??身为帝王，欲改旧制，却屡遭掣肘；明知真相，却不得不妥协拖延。积怨成疾，伤及根本。

她取出随身药囊，调配一味“清心宁志散”，又命人取来铜钟一架，置于殿外，亲自敲响七声。

钟音回荡，惊起宫中群鸟。

奇迹发生了??皇帝睫毛微动，缓缓睁眼。

他第一句话便是：“……听见钟声了。母后……她在对我笑。”

苏清越含泪点头：“陛下，静音已破，天下女子皆可发声。您的母亲，还有千千万万个她，都不会再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