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豫勃然,死死盯着云阙先生,却敢怒不敢言。生怕说错一句话,就被对方抓住了把柄。云阙先生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勾唇一笑,将手中的画作展示给满楼的百姓。“诸位都看见了,今日我在此作画,画的不过是一些时兴图样,讨个吉祥的意头,与宋家虎符全无关系,承平将军或许是眼花,看错了,我也不同他计较。”“我手中这一幅‘狻猊像’售价二两银子,拿去刻玉最好不过,哪位老板想要,先到先得。”百姓们顿时哄然。宋子豫定睛一看,这幅画上临摹的俨然是虎符全貌,若拿此去刻玉,不知要生出多大的乱子!赫赫威名的将军府,岂非成了笑话?他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道:“来人,把他给我绑了!”宋子豫顾不得大庭广众,急匆匆将人带回了府。“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有什么目的?”宋子豫料定,这其中一定有阴谋。他将云阙先生关进了暗室,准备严刑拷打,逼他说出实情。“是不是姜绾,是她指使你的?”云阙先生被绑在地上,却不紧不慢,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宋将军说的人,我不认识,就算闹到公堂上,我也会这么说。”“闹到公堂?你想得太好了。”宋子豫眼底泛出阴霾。他好不容易才从刑部脱罪,眼见有希望恢复官职,这个关节上千万不能出差错。先灭了云阙的口,再慢慢解决市井上的风声。虎符之事的真相,绝不能被宫里知道。宋子豫握紧手中匕首,一步步靠近云阙先生。反正对方只是个江湖人,就算有些名望,也不能与将军府抗衡。就算日后有人追究,也是死无对证,不能拿他怎么样。杀心已起,匕首出鞘。正在此时,暗室外突然传来赵管家的声音:“将军,钰少爷来了。”“打发他走!”宋子豫道,“我现在没空见他。”赵管家很为难:“不行啊将军,少爷是带着京兆尹的贺大人一起来的,说让您立即出去!”宋子豫一怔。贺行云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将手中匕首扔给了赵管家。“我去拖住他们,你把人解决了,尸体藏起来,动作要快!”情势紧急,他没时间亲自动手。好在赵管家是他的心腹,他还是信得过的。宋子豫交代完,独自走出暗室,宋钰和贺行云正等在门口。贺行云开门见山:“麻烦宋将军把云阙先生交出来。”“什么云阙,我不知道。”宋子豫装傻。“父亲在博古堂将人带走,许多百姓都见到了。”宋钰道,“您还是快将人放出来吧。”宋子豫狠狠瞪了宋钰一眼。这个白眼狼,和姜绾一样该死,专帮着外人做事。“正是,此人与本官正在审理的客商之案有关,请宋将军配合。”贺行云不打算和他废话,“否则,只能搜府了。”“不必了。”宋钰道,“我知道府中暗室在哪,我带您去。”宋子豫急了,怒喝道:“宋钰!你反了不成?”宋钰没理会他,径直走到书房后头,推开了暗室的门。宋子豫跟着冲了过来,看见里面的情景,眼前不由一黑。云阙先生完好无损,反倒是赵管家躺在地上,看样子是经过了一番撕扯,已经晕了过去。贺行云冷哼一声:“宋子豫,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当场将云阙带走,说要好好审问。宋子豫冷汗直流。这个云阙明显有问题,白日里就胡言乱语,天知道他会和贺行云说什么?他有预感,一定不是对自己有利的证词。思来想去,他还是去了鹿鹤堂,将此事告诉了元老夫人。元老夫人闻言,手中的茶盏差点摔在地上:“什么,真正的云阙先生回来了?”“祖母,这个人绝对有问题。”宋子豫恶狠狠道。“那时虎符出现异象,我派人遍寻京城也找不到他的影子。如今事情尘埃落定,他倒自己冒出来了,还把京城中搅得一团乱,真是岂有此理!”元老夫人很是头疼:“你确定,他是当时与你交易虎符之人?”“自然,难不成京中还有第二个云阙先生么?”宋子豫皱眉,回忆了一番。“虽然今日他摘了面具,身边的小厮也换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能画出虎符的纹样,足以说明,他就是曾经与我见面的人。”元老夫人摇了摇头:“可他一介江湖人士,与宋家无冤无仇,为何设下这么繁复的圈套来陷害你?”若说想针对宋子豫的,除了姜绾还能有谁?元老夫人总觉得,这事和行止院有脱不开的关系。但姜绾一个后宅妇人,怎么能说动云阙先生为她做事?越想越觉得头疼。元老夫人叹了口气:“只要云阙承认与你交易虎符,那客商的说法就站不住脚,更没法用他死前的证词污蔑姜绾了。”,!“会不会连累到我们?”“客商不是我们安排的,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只是私下交易虎符的罪名,怕是很难辩解了。元老夫人闭了闭眼。“明日天一亮,你便请旨入宫,向陛下认罪。”她声音微微颤抖。“就说…宋家自愿献出虎符,将宋家军全权交由皇家管束。”宋子豫大惊,霍然站了起来。“祖母,您说什么胡话呢?军权是宋家的命脉,怎能轻易交出?这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他咬了咬牙。“我不认罪!他们要斗便斗,孙儿是堂堂将军,还怕了他们不成…”“糊涂!”元老夫人痛骂。“眼下的情形你还看不明白?你已经钻进了人家的套子里,被人拿捏了命脉,自己认罪,总比被人拿着罪证举告的好!”“那,难道真的要交出虎符…“交出虎符,是打消陛下的疑心。”元老夫人眉眼深沉。“大雍武将稀少,陛下就算收回虎符,一时也没有其他掌兵的人选,只要你忠心表现,虎符早晚还是宋家的。”宋子豫恍然。“以退为进,孙儿懂了。”转而想到什么,又愤然道。“只是便宜了姜绾,宋家被剥了层皮,她却能安然无恙地回来,真是可恶!“没能借此机会除掉她,简直太可惜了。“安然无恙?”元老夫人突然笑了声。“那倒未必。”“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宋子豫问,“贺行云雷厉风行,如今有了云阙的证词,说不定明日姜绾就会被无罪释放了。”“那不是还有一夜么。”元老夫人轻声道。“一夜之间,变数很多,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被昭雪前就死在里头的犯人,数不胜数。”失去虎符,对将军府来说无疑是重创。但若日后悉心经营,或许只是一时之痛。相比而言,让姜绾完好无损地回到宋家,是更让她无法接受的事。姜绾此人,太过可怕。留她在宋家,不知日后还要生出多少祸端来。即便是她死了,都不能闭眼。元老夫人突然站起身,朝着窗外看了眼天色。“快到晚饭时辰了,让厨房做两道精致的饭食,以你的名义送到季府。”“季嵘家?”宋子豫皱眉。“孙儿和季嵘一向没交情,他怕是不会收吧。”“去做就是了。”元老夫人摆了摆手,走向了内室,“我累了,要去歇息了,今夜出了任何事,都不要来打扰我。”不等宋子豫再问,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宋子豫只能照着吩咐准备了食盒,交由吴嬷嬷,让她送去季府,自己则转身回了茹姨娘园中。当晚,刑部大牢中。万籁俱静,牢门处突然传来轻微的簌簌声,像是鞋底踩在干草上的声音。听人数,有不下十人。在寂静的深牢中,脚步声越来越近。躺在床上的姜绾忽然睁开眼,迅速走到桌前,吹灭了蜡烛,又拉上遮帘,挡住了小窗上透过的月光。四周陷入一片漆黑。下一瞬,一墙之隔的走廊中传来兵戎相交的声音。一片混乱。不多时,走廊安静了下来。有人点燃了烛火,一步步走近,正是阿四。“姜夫人,都解决了。”“劳烦了。”姜绾站起来,掀开遮帘。月光的映射下,只见地上躺着名尸体,黑布蒙面,看不清脸。他脖颈上致命的位置中了一针,四周的皮肤呈现淡淡的青色,显然是毒针。阿四露出惊讶的表情:“夫人,您没事吧?”姜绾理了理袖口。袖中,正是裴玄上回带来的乾坤针。她放在身边以防万一,不想今日还真用上了。幸而方才牢中漆黑,这刺客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才给了她发射毒针的机会。否则,她根本不是刺客的对手。“我没事。”姜绾看向阿四,似乎笑了一下。“阿四,你是太子暗卫的一员吧。”姜绾扫了眼横在走廊的尸体,一共六人。她声音很轻:“殿下的暗卫我见过几人,个个武功了得,不说以一敌百,对付这几个人应该很轻松。”阿四告罪:“都怪我一时疏忽,没注意到混进来一个刺客,让夫人受惊了。”话落,却不见回声。阿四抬眸。摇曳烛火下,对面女子眸若秋水,泛着淡淡的凉意。他眉头一跳,只觉自己暗藏的心事全被看穿了。:()你迎娶平妻,我改嫁太子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