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翳的目光倏然间变得迷离,略一颔首,站起身,走到里间病床床头,去把床头柜上放置的那束鲜花拆开,修剪枝叶之后,插到了柜子上的花瓶之中。
然后,无奈地叹息道:“路警官,我对你很失望哦。警察惩凶除恶,为民除害,难道不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为什么,就能变成是‘替我’办的事情了呢?”
路晨曦冷哼一声,坐起身,望向沈翳:“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了。让人心甘情愿地跳进你设下的陷阱,不知不觉中,驱使别人,利用别人。什么要我‘到你那边去’!”
“沈翳,你一手好算计,总归是能令我为你所用的,说真的,我是否真是你那边的人,还重要吗?”
“路警官谬赞了。”沈翳温柔地笑着说,“我哪有您说的这样厉害呢?再说了,您也并非是您口中所描述的,那样清纯无辜的小白花吧?”
路晨曦侧过脸,冷冷瞥了沈翳一眼。
“我寻思着,‘夜枭’组织也不算是一个小的窝点。我向您提供情报,又亲自协助您,完成了对这些犯罪分子的围捕,这无论怎么看,都是大功一件……”
“怎么着。你是不是还想着,让我亲手给你戴上大红花,再给你颁发点儿提供线索的政府嘉奖啊!”
“倒是……也不必那般见外。”
沈翳摆弄着花瓶里的鲜花,笑了笑:“但我以为,从大面上来说,至少,这件事,我们算是双方都获益,是一件win-win的事情呢。”
“win-win?”路晨曦一声轻笑,站起身,双手插兜,走近斜靠到窗边的墙角,像是要从侧面去瞧沈翳说这话时的表情。
又冷声反驳道:“就因为我的突然出现,‘夜枭’组织的头目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抓到,仓库里的所有药品全都被烧成了灰。你管这叫‘win-win’?”
沈翳的音调清冷了下来:“听起来,路警官像是后悔插手‘夜枭’的事情了。那么,若是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路警官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沈翳突然阴沉下来的语气,让路晨曦愣了一下。
“像纪支队长刚刚所说的那样,按兵不动,等‘夜枭’的头目出现时,再一网打尽?……路警官,纪支队他们已经等了足足有半个多月了,你知道,这个团伙多存在一天,会有多少人遭受侵害,痛苦一生么?一个人就足以毁掉一个家庭!以那些无辜的少男少女搭进一生为代价,来换取这个头目被抓住,换得路警官和纪支队长,在自己的个人履历上增添光辉的一笔……路警官,难道,这就是你说的‘方法’,‘正义’?”
“说得倒冠冕堂皇,正义凛然!沈翳,你真是长了一张巧嘴。”
“讲事实罢了。”
路晨曦又把眼一眯:“那么你呢?沈翳,你为什么会对这个组织了解这么多?又为什么偏偏要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很明显,你了解这个组织,你们之间有更深刻,更隐秘的渊源……你跟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知何时,路晨曦已经走到了沈翳的身后,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沈翳,压低声音,犹如在审问囚徒的审问官:“又或者说,你也知道‘THEKING’这个名字吗?”
沈翳整理花束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半晌没有回答。
“纪严说,夜枭组织跟THEKING的事情有联系,你既然能知晓夜枭组织这么多的内部消息,想来,你也一定知道‘THEKING’这号人物吧。”
路晨曦观察着沈翳清瘦的背影,望着他的周身仿佛在这一瞬被冻结,脊背在渐渐变得僵直。
“沈翳!”路晨曦提高了音调,语气中带着不容回避的拷问。
沈翳终于回转过身来了,抬起眼眸,露出那汪清澈的水蓝色双眸:“是。国际S级通缉罪犯嘛。臭名昭著又犹如神明一般强大神秘的犯罪策划大师。稍微在道上混的,还能没听说过他的大名吗?”
路晨曦望着沈翳,张了张口,却终究是没再说出一句话。
沈翳瞧着路晨曦纠结的摸样,仿佛是觉得有趣,微微笑了笑:“路警官还想问什么,这VIP病房反正又没有旁的人,不妨直接问?”
路晨曦才要开口,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沈翳的手腕,却发现沈翳的衬衫袖管之下,仿佛隐隐有缠绕着绷带的痕迹。
脑海中,突然跌入在‘夜枭’组织的仓库中,路晨曦意识模糊之间,一双手拖起自己的画面,混乱之中,旁边的一只铁架子朝他们砸过来时,对方就是用这只胳膊同样的位置,挡了一下。
注意到这一点,路晨曦的思绪一乱,再次对那段混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难道那一切真的,都不是梦?
“晨曦!……”
“醒醒!……晨曦!!”
“……路晨曦——!!!”
那样急切的呼喊,那样熟悉的声音……
与面前这个冷若冰霜,疏离又好似带有敌意的小孩儿分明判若两人。
那个人,竟然是沈翳吗?!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路警官?”看出路晨曦一瞬间惊慌失措的神情,沈翳歪了歪头,认真观察着路晨曦细微的反应,“你……怎么了吗?”
路晨曦一瞬间上前,不由分说,突然一把抓起了沈翳的手腕,瞥见沈翳受伤的位置,仔细辨认受伤的方向,尔后,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冷声质问道:“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