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满舟回家时,方卿眠的屋子一片漆黑。她最近不爱早睡,大约是真的生气了。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他唤:“卿卿?”继续没人应。他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身后冷不防站着一个人:“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陆满舟吓了一跳,摸着胸口顺气:“你干嘛啊吓死了。”方卿眠才觉得好笑:“你站我门口半天,你想干什么啊。”“我以为你睡了,过来看看你。”陆满舟神色不自然地将手往后面背了背,方卿眠眼疾手快,伸手去够他身后的东西。“藏什么呢交出来。”她没好气。“没什么。”陆满舟往身后藏,看方卿眠的表现,应该没有生气,那他站在门口半天,还买了道歉的礼物,是不是显得有些傻。方卿眠睨着他,不说话,陆满舟泄气了,从身后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给你的。”方卿眠瞥了他一眼,打开,里面是一条合血红的项链,方卿眠认得品牌,是夏季款的,她将项链摘出来,直直的看着,钻石在走廊的灯光下折射出光芒,她看了看项链,又看了看陆满舟,疑惑:“你送项链躲躲藏藏的干什么?”她恍然大悟:“你不会在里面藏了监听器吧。”“方卿眠你没事吧。”陆满舟无语“发票还在呢我刚买的,再说了,你自己看看,这个尺寸的钻石能塞进去什么监听器啊。”方卿眠撇了撇嘴:“那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怕你生气。”陆满舟回答的心虚“我放你鸽子,跟郑含嫣出去吃饭。”“没事的。”方卿眠拍了拍他的肩膀“栾朗说了,你们是谈事情。”“但是我跟她孤男寡女,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方卿眠疑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要是真喜欢她,早就没我什么事了对吧。”陆满舟被整无语了:“方卿眠你是不是少根筋。”方卿眠也很无语:“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冲进去抓奸吧,再说了,你跟她也不算”话没说完,陆满舟气地扭头就走,撂下一句话:“明晚回老宅吃饭,我亲自接你。”方卿眠翻了个白眼,她挺无语的,她倒不是因为陆满舟和这更汗颜在一起吃醋,而是直觉告诉她,郑含嫣长得漂亮,能力出众,再加上有郑家托举,根本不会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所以,方卿眠出于的不是对陆满舟的放心,或者两个人个感情的放心,而是对郑含嫣的认可。刚回到房间,关韵芝的消息发了过来:明天中午十一点四十,临安茶坊。方卿眠掐掉手机,整个人隐入一片黑暗。一凌晨开始下了一场雨,不算大,淅淅沥沥的,砸在玻璃,雨棚,屋檐上,惹得人心凉,心颤。方卿眠撑着伞,穿了一件天缥碧的上衣和一条白色的休闲版型的西装裤,走进了临安茶坊。陆满舟安排的人,已经撤掉了,不是因为陆满舟新人,而是因为这件事在进行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惹她不痛快,所以上次方家之后,陆满舟就栾朗把人撤了。方卿眠收起伞,临窗选了一个位置,吩咐服务员上了一壶茶雨前龙井,还有一碟茉莉软糕。“陆太太,来得好早。”关韵芝姗姗来迟,几缕头发贴在额角,衣摆有些湿了,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带着一串珍珠项链,更见熟女风韵。“这位是孙夫人。”关韵芝介绍。“孙夫人,您好。”方卿眠起身颔首“我是陆满舟的妻子,姓方,你叫我小方就好了。”孙夫人年近五十,保养得不算得当,脸色发黄,但是却极其稳重。她没有顺着方卿眠的话说下去,而是客气的恭维:“陆太太年轻,跟陆总的感情好,我们在外面都有有所耳闻。”“是吗?”方卿眠拨开了额角的鬓发,笑“我以为外头传言,跟满舟感情好的,会是楚秘书呢。”孙夫人从鼻子里哼出声来:“外头的野路子,不登大雅之堂。”孙夫人的丈夫是建安集团的老总,生性风流,玩得很花,据说最近又保养了一个小姑娘。家里有钱,正妻花不到,穿得朴素,还要照顾高堂,孙夫人这口气憋到现在,没处发泄。“你说我们女人图什么。”方卿眠倒了一杯茶递给孙夫人“不久图一个儿孙满堂,夫妻和顺吗。奈何人老珠黄,女人不会永远十八,但永远会有十八的。”孙夫人叹了一口气。方卿眠看了她一眼,笑:“孙老板今年的进项不错,签了两个大单子,挣了也有四百三十万了。”“什么?”孙夫人显然不知情,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方卿眠,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低下头,喝了一口茶,掩饰尴尬。“公司的事我不操心,每年能有多少的进项,退也不是我改管的。”孙夫人气定神闲的回答。“难怪孙夫人贤名在外,”方卿眠定定的看着孙夫人“事到如今,还能气定神闲的喝茶吃饭。”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你什么意思?”孙夫人一瞬间垮了脸。她跟方卿眠你没有任何交集,今天方卿眠贸然邀请,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留了心眼,想看看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方卿眠从包里掏出两张塑封好的照片,递给了孙夫人,孙夫人看完了,脸色大变。第一张,孙总托着一个女人的细腰。第二张,是一张孕检单,怀孕四个月。“孙夫人认识这个女人吗?”孙夫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孙总养在外面的女人。“她怀孕了。”方卿眠笑看她,此时,孙夫人脸上再也装不下去平和“上周四去做的羊水穿刺,是男孩。”“孙总老来得子,应该会很喜欢这个儿子吧。”方卿眠看着孙夫人,满眼荫翳,她眼中的恶毒,顺着她的眼眶,一泻千里,恨不得将这个世界淹了。“听闻孙太太当年难产,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女儿,自此之后,不适宜有孕,苏姨,让外面的女人钻了空子,对吗?”“你到底想说什么?”孙太太攥紧照片的手,骨节发白“笑话我?还是替那个女人来警告我?”“孙夫人,您和陆太太现在面对相同的处境,她怎么会笑话您,或者警告您呢?”关韵芝适时的开口,站在第三方视角,不惨咋任何的感情“您或许不知道,现在陆太太的处境,也很难,楚秘书在公司,耀武扬威,恨不得整个公司改姓楚了。”孙夫人缓了口气儿,直到自己的话说中了,撒下照片,笑得勉强:“陆太太,是我失言了。”“其实人到中年,哪里还真的奢望什么夫妻情分呢,不过是得过且过,只要不过分,谁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孙夫人识大体,有大局观,风风雨雨这些年,也不忍孙总难堪。”方卿眠哀哀戚戚,说得触动情肠,也说到了孙夫人心坎上。回想风风雨雨的半辈子,孙夫人哪里是什么顺风顺水,不过人前显贵,人后遭罪。背后不知道听了多少闲言碎语,说她是下堂妇,过得还不如一个婊子风光。她忍着。她和丈夫相识于微时,那时候,她的丈夫只是在菜场地摆摊卖猪肉,后来,赶上风口,买了一个屠宰场,生意慢慢地做大,后来,买了陆氏的1的散股,每年进账,分红,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可她的日子越来越难。“我还记得十二年前,那是他最难的时候。”孙太太攥着茶杯的手,愈发苍白“那年冬天,下了好大一场雪,他母亲在雪地里摔了一跤,站不起来了。”“当时,大雪封路,加不来救护车,是我背着他母亲,跑了十公里地,去了医院。”孙夫人牙齿大颤,脸色越来差,这样的事回忆起来,她心如刀绞。“我在路上摔了四次,每一次,都是结结实实的让他母亲压在我身上,我到了医院,膝盖蹭破了一大片血,粘着裤子和冰渣,疼得直抽抽。”“那天,他拉着我的手,哭得声泪俱下,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了。”孙太太的声音越来越哽咽,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杯子里,茶水浑浊了,她的心也浑浊了。“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方卿眠看着她,无比的平静“你那时候你们谁都没有怀疑过彼此的真心,可真心最经不起考验,在这世间,真心瞬息万变。”她擦掉眼泪,抬头看着方卿眠,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陆太太今天叫我来,不是为了单纯告诉我这件事的吧。”“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孙夫人,您有没有想过您的女儿。”方卿眠勾起唇角“您有没有想过,他的这个孩子生下来,您在国外读书的女儿,会变成什么样?”方卿眠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您自己看看。”孙夫人颤着指尖,接过合同,越往下看,她的脸色越苍白。“长江律所,您应该不陌生,一直替您丈夫做顾问。”“陆氏1的股份,由儿子继承。”方卿眠说道“您应该知道,陆氏股份的含金量,永远比他千千万万的生意,含金量要高得多。”“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方卿眠捻了一块茉莉软糕,吹去表面上的那层渣滓,咬了一口:“可惜,他计的不是你和他的女儿,而是他和别人的孩子,甚至是只有四个月大的一滩血水。”“陆太太,直说吧,您想要什么。”方卿眠满意的笑了,孙夫人急了,那她谈判的胜率,就增加了。“我什么恶都不想要。”方卿眠笑“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一个男人干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跟不愿意,原配正室,被蒙在鼓里,最后成了一个笑话。”她看了一眼关韵芝:“关经理,麻烦帮我送一送孙夫人。”孙夫人还想再说什么,被关韵芝拦住,“陆太太尚自顾不暇,能跟您说这些,已经很好了,您也别为难她了。”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孙夫人不好再说什么。欠身告辞。,!关韵芝送完孙夫人,折回了茶楼。“外头的雨下了一整晚,还没停。”方卿眠倾身探出窗外,接了几滴雨水,微凉的雨水沾在她掌心,她有些惆怅。“刚刚她明显是急了,在求你,你若是允了,跟她谈条件,胜面会更大。”“韵芝姐,你不懂。”方卿眠转头,看着关韵芝“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失去生存的能力了,只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过日子,没了丈夫,她活不下去。”关韵芝凝神屏气,听着她说。“我今天帮她,可以达成我的目的,但是她以后的日子呢?继续回去,当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看着丈夫在外面的女人一个又一个来,孩子一个又一个地生,她只能坐困愁城,惶惶终日。还是等下一次再出了这样的情况,她再来求我,我管她一辈子?”“你想救她于水火?”关韵芝冷笑一声“你觉得可能吗?这件事的根源,在她的丈夫身上,你觉得,她能狠得下心,对她的丈夫下手吗?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不说别的,就说她没了丈夫,怎么生活?”“那个男人已经转移了四千多万的现金流。”方卿眠晃了晃茶盏,荡起一层水纹“还有一部分,转不走的,准备变卖,一分钱,都没想过留给自己的妻子。”关韵芝明显一愣,骂道:“这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那你刚刚怎么不告诉她?”“没有必要。”方卿眠放下茶盏,擦干净手“有些事,自己亲手揭开,比从别人嘴里听到,要震撼得多,看着自己的男人一点点地烂到骨子里,她才能挖掉这个心病。”“彻底断了这点情分,她才不会糊里糊涂地继续过日子,做起事来,才不会手软。”方卿眠转头看着她“我要的,不是九成的把握,而是万无一失。”良久,关韵芝忽然笑了出来:“我有时候挺搞不懂你的,说你良善吧,你把人玩得团团转;说你坏吧,你好像总有让人动容的时候。”方卿眠笑:“那你觉得,我是好是坏呢?”“坏。”关韵芝想了想,回答“算计我,把我架在火上烤。”良久,她闷笑,摇了摇头:“算了,坏就坏吧。没辙了。”:()我引风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