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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4章 送嫁衣（第2页）

下午是艺术工作坊。小星再次拿起画笔，在大幅纸上勾勒新的构图。这一次，他画的是医院走廊。长长的灯光下，小小的自己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病房，手里提着一盏灯笼，里面燃烧着一团金色火焰。画纸下方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我把光送进去，妈妈就能看见我了。”

季恒站在画前久久未语。良久，他蹲下身，握住儿子的手：“那天晚上，我真的看见了。不是用眼睛，是用心。我知道你在等我，也知道你一直在努力拉她回来。”

小星抬头看他：“那你有没有告诉妈妈，其实你也哭了？”

季恒一愣。

“我看见的。”小星轻声说，“你躲在洗手间里，脸埋在毛巾里，肩膀一直在抖。但我没说，因为我知道，爸爸也需要偷偷哭一下。”

那一刻，季恒的眼眶骤然红了。他将儿子紧紧拥入怀中，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苏离站在一旁，手指抵住唇角，泪水无声滑落。她终于明白，这个曾被命运抛掷的孩子，不仅学会了承受痛苦，更学会了理解大人的脆弱。

第三天，轮到夫妻单独会谈。伊莎贝尔让他们面对面坐着，进行一场名为“情感回溯”的练习。

“请闭上眼睛，回想你们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彼此存在的那一刻。”她的声音轻柔如风。

苏离脑海中浮现的是十五岁那年的雨夜。继母带着她搬进季家豪宅，她怯生生地站在客厅中央，所有人都冷漠疏离，唯有季恒从楼上走下来，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厨房，几分钟后端来一杯热牛奶。“喝点暖的。”他说完便离开，留下她一个人握着杯子发呆。那杯牛奶很甜，像是融化了整片冬阳。

“我记起来了。”她睁开眼，“那天我很害怕，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但他给了我一杯牛奶，一句话都没多说，却让我第一次觉得，也许这里也能成为我的家。”

季恒看着她，目光深邃：“我那天其实也很慌。父亲再婚的消息来得太突然，我讨厌这种被安排的感觉。可当我看到你站在那儿，瘦得像根芦苇，眼睛却倔强地不肯低头，我就知道……我不忍心对你凶。”

“后来呢？”伊莎贝尔问。

“后来我发现她总在深夜偷偷翻相册，看她生母的照片。有一次我撞见她哭，想安慰，结果说了句‘别哭了’，她立刻抹掉眼泪说‘我没哭’。那一刻我觉得她好逞强，也好让人心疼。”

苏离苦笑：“你以为我想哭吗？我只是……太想念她了。可在这个家里，没有人允许我悲伤。”

“所以我开始留零食在厨房低处。”季恒接道，“我知道你喜欢巧克力饼干，就把它们放在你能拿到的地方。你不说话，我也不会逼你。但我们渐渐形成了一种默契??你拿走一包，第二天就会多出两包。直到有一天，你在我书桌上放了一张纸条：‘谢谢哥哥’。”

苏离鼻子一酸：“那是我写的第一张感谢信。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我写了十几遍才敢放上去。”

伊莎贝尔微笑点头：“你们之间的联结，并非始于血缘，而是始于一次次微小的回应。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瞬间，恰恰构成了依恋的基石。”

谈话结束后的傍晚，苏离独自漫步在冥想花园。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碎石小径上，像一道温柔的裂痕。她拿出手机，翻开那张“未来照”??四个人的笑容被阳光镀上金边，布娃娃裹在粉色毯子里，仿佛真的已成为家中一员。

她忽然想起昨夜做的梦：她站在一片荒原上，四周雾气弥漫，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声。她拼命奔跑，却始终找不到方向。就在几乎绝望之际，一道光从天而降，照亮脚下土地，显现出一条由星星连成的小路。她顺着星光前行，最终来到一间亮灯的木屋前。门开了，小星站在门口，手里举着灯笼，笑着说：“妈妈，我来找你了。”

醒来时，泪水浸湿了枕巾。

此刻，她坐在花园长椅上，轻轻抚摸腹部，低语：“宝宝，你听得到吗？这里是瑞士，是你人生第一段旅程的起点。你的哥哥已经为你画了那么多幅画，写了那么多句话。他会教你唱歌，陪你数星星，替你挡风雨。而爸爸妈妈……会用余生证明，这份爱，值得你跋涉千里而来。”

晚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某种回应。

第四天，疗愈营组织了一场户外徒步。路线是从山脚村庄通往一处高山湖泊，全程约五公里，适合家庭参与。清晨出发时天气晴朗，但行至半途，天空骤然阴沉，细雨淅沥而下。山路变得湿滑，小星走得有些吃力，季恒便蹲下身：“上来，爸爸背你。”

小星趴上他肩头，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苏离走在旁边，撑着伞，一手扶着他。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打湿了她的袖口，但她并不在意。

“爸爸，你说湖底有没有沉睡的精灵？”小星好奇地问。

“也许有。”季恒喘着气笑道，“说不定它们正在等着某个勇敢的孩子，把愿望投进水里。”

“那我要许愿。”小星认真地说，“我希望妈妈肚子里的宝宝健康快乐，也希望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