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要问谢秋霜会不会骑马?
答案自然是不会,谢秋霜从小到大只骑过牛,还是村口大叔用来拉东西去京城里卖菜的老黄牛。
不过不止她不会,宫女里头就连学过一点武功的采荷也不会。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能瞪大了眼睛看自家娘娘紧紧抓着缰绳而微微泛白的手。
事实证明,永宁宫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会骑马。
宫妃都在一起,刘美人穿着一席白衣,看了凌清禾一眼,随后翻身上马,头顶上束起的长发飘洋,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
她脸上带了些傲气,朝其他二人微微俯下身子:“充仪姐姐,婕妤姐姐,妹妹好久未曾骑马,有些生疏了,想要先热热身,便先行一步了。”
走之前似乎想到了什么,勒紧缰绳,将马头微微扭转回来,笑道:“早听闻婕妤姐姐是明远侯的后人,既是武学之家,想必擅长马术,这几日打猎妹妹等着与您一较高下!”
望着她策马离去的身影,凌清禾还没说些什么,倒是曼充仪先冷哼了一声:“到了猎宫来就分不清主次了?她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谢秋霜替凌清禾将脱落的脚蹬拉好,暗自记住了这匹用作临时使用的马的模样——棕白花色,马蹄处有长长的毛裹着,远看像是穿了双靴子。
曼充仪的是一匹黑马,而刘美人的是白马。
“姐姐说的哪里话,武门世家,有这样的骄傲再合情合理不过了。”凌清禾笑了笑,双脚轻轻发力踢马肚子,马儿便开始往前慢慢走了起来。
谢秋霜和采荷一人一边,抱着披帛和汤婆子跟在后头缓缓地走。
曼充仪来过很多次猎场了,翻身上马的动作丝毫不马虎,与刘美人不相上下。她二人又同住钟粹宫,有三皇子的事情梗在中间,在旁人面前连面子功夫都不稀罕做。
“本宫瞧她就是以为自己水平很强呢,可惜这春猎场是皇家猎场,是她之前玩过的那些普通庄子远远比不上的。”曼充仪轻轻抚摸马脖子上的鬃毛,眼神凌厉,“她初次来就有这么大的口气,凌妹妹你就等着看她做本宫的手下败将罢。”
凌清禾回身一笑:“那妹妹就等着姐姐的喜讯了。”
曼充仪志在必得地微微颔首,双脚一踢,黑马便打了个响鼻直冲而出。
等到她们两个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了,谢秋霜才走近了几步,对凌清禾说道:“娘娘,侯夫人说侯爷在猎场西边的千灯湖那儿等您。”
“知道了。”凌清禾点点头,一直平稳的面上总算泄露出了一丝激动,“采荷随我去罢,秋霜,你去打探打探消息,若是充仪姐姐和刘美人回来了,就说我骑马骑累了,要晚些回来。”
谢秋霜低头应是,将手上的袄子递给采荷,站定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逐渐远去。
凌清禾此举并非是要支开她,恰恰相反,其实是因为昨夜小金子打听回来的消息除了关于侯爷夫人的,还有她父母妹妹的消息!
非奴身的谢父谢母不好随时带着,但是她妹妹谢秋雪这样一个小丫头片子却很容易就能混进明远侯的家眷随从里一同进入猎宫。
谢秋霜心中高兴不已,她早托了心灵手巧的香菱,用自己攒的碎银买了几匹宫里头过时的布匹做成了几件衣服。宫里虽然过时了,但宫外肯定还时兴着,秋雪拿到衣服之后,还不知道会多么高兴呢!
想着想着,谢秋霜的嘴角越翘越高,步伐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她穿过长长的猎宫廊道,将备好的衣服和新纳的鞋底都装进包裹里,挑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前往侯夫人给的地址。
猎宫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前院参与陛下的开春仪式,她倒也不担心叫人看到。
隐隐看到那扇写着“东林阁”的牌匾,谢秋霜却有了一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妹妹如今长高了没有?吃的好不好?每个月能吃上几次肉?父母又如何?有没有生什么病?家里的银子够不够?
这些问题明明在侯府寄过来的信里都有写过,但现在却萦绕在谢秋霜的心头久久不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这些问题放到心底,这才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先是转身把门合上,谢秋霜这才朝里头定睛看去,院子里的石桌上正坐着两个男子在对弈,若非刚刚反复确认过了门上的牌匾,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面朝她这边坐着的是一个温润如玉却气势凌冽的男子,眼下两指之间正夹着一颗白子,抬眼朝这边看来。
谢秋霜因着没认出来是谁,下意识便要低头行礼道歉,那背对着坐着的人头也不回地出声拦住了她的动作:“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谢秋霜只愣了一瞬,便猛然抬头看去,那背对坐着的男人不正是闻名京城的林神医林晏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