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永熙五年秋,谢蔺于泰山封禅,昭告天下一统王朝的功绩,正式改朝号为:祈。
清晨,松涛呼啸,云幕从中间裂开一道璀璨的金痕,万丈霞光顺着陡峭的山势倾泻而下,将那通往祭天圜丘的石阶镀上一层金色。
两侧武将甲胄寒光闪烁,长戟斜指苍穹,猎猎秋风,黄旗鼓动,台阶上文武百官按照品阶肃穆而立,终于听得一道结实的鼓声。
玄色衮龙袍带着沉重厚实的历史威严,冕旒上的十二串白玉珠随着转身轻轻晃动,遮掩着睥睨天下的眼神,谢蔺稳步上前,手中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同样身着华服,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
山间盘旋有云雾环生,山风卷着袍角猎猎作响,却压不住激昂的阵乐声。伴随着鼓声,谢蔺步伐稳健,凤眸威仪,自此天下尽在他手。
他每走一步,脑海中都会想起曾经的片段。
他于书房随父王读书,花好月圆。
谢敬包围荣王府,他和母亲皇妹被抓。
父王自刎于大殿。
母子三人囚禁于宫室,大道朱红色掉漆的大门被人贴上封条。
发烧病重,母亲出去求药,回来的却是一具尸体。
皇妹饥饿,他出去偷糕点,糕点被太子踩碎,他俯伏于讥笑间手指指骨险些被人踩断。
中秋之夜,宫中发下月饼,他没舍得吃,皇妹吃完口吐黑血。六神无主之际是彩云教他和皇妹调换了身份,自此隐匿身份苟活于世。
一桩桩一件件,像是走马观灯一样纵横跳跃,一直到某年某月,他狩猎回宫,于长街抬眸,惊见一青年手中的鸡腿掉落。
随后又是杏花宴上再遇裴朔,宫中驸马大选裴朔成为他的驸马,他于后山故意逗弄裴朔吓唬他,他和裴朔假装调戏之名解决细作,他和裴朔在牌楼打牌放贷,他不知何时终于爱上裴朔……
裴朔单枪匹马冒雨从宫中将他背回,裴朔于窦氏别院言辞凿凿,裴朔于东郊猎场山脚下将他救走,裴朔在他眼盲时不离不弃,裴朔状元游街,裴朔请斩奸相,裴朔和他商定逐鹿中原……
往后余生,也都是裴朔。
他这般回想着,不知不觉间脚步快了几分,他将同样身着华服的小长生抱在怀里,一直走至最高位。
礼官捧着玉册唱词,诉说功绩,三足青铜鼎上腾起笔直的烟柱,仿若直达天庭,恰逢朝阳跃出云海,金辉漫过冕冠,将那道立于天地之间的身影拓印成一尊金色的剪影。
裴朔就站在山顶,和谢蔺并立一介台阶,任由山风吹得衣袍鼓鼓,一颗心脏怦怦直跳,他何德何能还能见识到谢蔺的泰山封禅。
对面柳如烟衣袖是一袭白衣恍若天降神女,白纱遮面,长身玉立,只是偶尔的小动作暴露了她的紧张。
太简直是他妈爽了!
穿越者做到他俩的份上,夫复何求?
“拜!”随着礼官唱词。
文臣掀袍而跪,武将放下兵器跪地,百官叩首于石阶上,听得掀袍声和兵械落地声不断响起,裴朔也跟着欲掀袍跪地,只是膝盖还没挨着石阶,却被一只手扶了起来。他抬首惊愕,却见玄色龙袍的男人立于他面前,唇色浅笑。
“不要跪我。”谢蔺出声。
裴朔笑笑,“泰山封禅呢,该跪还是要跪。”
虽然他和谢蔺经常胡闹,从来没有注意过什么所谓的君臣之分,但今日是泰山封禅,该做的场面戏还是要有的。
裴朔掀袍要跪,谢蔺却一把手将他提起来,“你如果执意跪我,我就要亲你了。”
裴朔大惊。
眼神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冕旒珠帘下,裴朔几乎能看到他在笑。
“这是泰山封禅呢?!”裴朔无奈。他甚至觉得谢明昭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知道。”
谢蔺却牵过他的手,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弯腰轻轻吻过他的手背,神色虔诚,“我与君共享天下。”
朝阳金辉将他们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俯瞰天下之众,皆在脚下。
百官叩首的声音从脚底响起,甲叶摩擦声、锦缎窸窣声、玉器碰撞声混在一起,声音不算悦耳,却足够权威。
礼官继续唱词。
谢蔺追封亡妻赵氏为皇后,其子谢衍为太子,又封国舅赵稷为宸王,辅政朝堂,称[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