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阁和镇异司本就泾渭分明,谢危行从前并不认识几个神鬼阁的人。
但他这会儿却忽然发现,他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片刻后,谢危行才想起来,羊眙,似乎就是万象诡境中,在挽戈拜入神鬼阁,找茬要和她比试的当年的那个十二岁的世家子弟。
——原来是这么个玩意。
挽戈这会儿正好醒着,对着随手从谢危行书房里摸出来的一卷《洞玄真解》昏昏欲睡,听见小厮通报时,也片刻后才想起了羊眙到底是谁。
谢危行侧眸,无声看向挽戈。他看见挽戈合上书,侧头和他眼神交汇间点了点头。
他才随口吩咐:“放他进来。”
小厮应声退下。
靴子的声音。片刻后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跨入门槛内。青年眉目还算英挺,衣着相当华丽,暗纹春锦缎,腰间玉佩叮叮当当的,是世家子弟惯有的排场。
羊眙一进门,先是被国师府不合时宜的暖意压住了步子,视线掠过窗上映出山茶和白梅的影子,最后才落在榻上那十七八岁姑娘的身上。
他不由收了三分神气。
羊眙从前和这位神鬼阁少阁主并没有很多接触,但是他无端觉得对她似乎很熟悉,目光对上她时,甚至有一种久远的不服气的感觉。
——他当然不知道,在能干涉因果的万象诡境中,十二岁的自己和五岁的挽戈,在拜入神鬼阁时的那场比试。
于是羊眙用一种极其挑剔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挽戈。
从前在神鬼阁时,他并没有多注意。这会儿才注意到,她是那种看一眼就让人本能地收声的漂亮。
乌黑的瀑发半束在后颈,皮肤是病里才有的雪白,眼眸黑白分明,睫羽很长,披着素色的披风。
她坐着,并不靠枕,肩背很薄,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太薄、太瘦了,羊眙挑剔地心想。
好看是好看,但是不像是能握刀的人。
“神鬼阁执刑堂弟子,羊眙,见过……少阁主。”
羊眙拱手,迟疑了一息,还是把“少阁主”三字叫了出来。分明是恭敬的语调,却听出一寸不易察觉的轻慢。
奇怪的熟悉感又冒出来,叫羊眙浑身不自在。
明明记忆里和挽戈接触并不多,可是羊眙就是觉得好像在哪里和她接触过。
羊眙片刻后才意识到这是国师府,又拱手:“……也见过国师大人。”
谢危行懒洋洋嗯了一声,没起身。
羊眙毕竟还是神鬼阁的人,此前并没有怎么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少年国师、镇异司最高指挥使。
但羊家算是武学世家,羊眙对于谢危行的传闻还是有很多耳闻的。
羊眙显然有话要说,但并没有说出口。
他听说了挽戈暂住在国师府,但没想过这二人这样形影不离,即使他是来见挽戈的,谢危行也没有要主动离场的意思。
羊眙咬了咬牙,片刻后,终究还是开口了:“此行涉及神鬼阁内事,请恕在下冒昧——敢请国师大人避退。”
话说的很客气,意思却一点也不客气。
在旁侍立的小厮们都屏了气。在国师府内、谢危行的地盘中,敢叫这位回避的,不多见。
谢危行却哦了一声,似笑非笑:“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