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邽山,蒙水出焉,南流注于洋水,其中多黄贝;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山海经?西山经》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这个裴杏林还魂?”秦夭夭听完卜善财讲的故事,也是不太明白他想要自己帮他些什么,“抱歉,我想我还没有这个能力。”
屋外又开始下起了雨,闷雷在被卡在云里嗡隆作响,土腥味被这雨击打起来直让人想作呕,实在是难闻得紧。
卜善财见秦夭夭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生老病死本是常态,我本就是做这行的,更不能坏了规矩,怎么能让人还阳呢。”
秦夭夭没有说话,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圣女。”卜善财的眼神逐渐认真起来,有着一种旁人看不懂的痛楚,“我想请你杀了裴铖。”
天空中传来一阵巨响,雷光照亮了屋内的一切,也让秦夭夭看清了卜善财的表情,这是他绝对的坚持。
秦夭夭一脸不解,这怎么就要扯到杀人的地步了?她震惊地看着卜善财,这难不成是一只邪恶的玄武?
“他原本是我在邽山救的一条蠃鱼,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我。”卜善财盘坐在地上的身子放松下来,将他与裴铖之间的故事继续说来,“是我将他带到张家村来的。”
裴杏林与卜善财的相遇,只是因为一碗水。
那年天大旱,浪迹天涯靠着一张忽悠人的嘴吃饭的卜善财也是没了生计,大旱年头哪里还有人找他算命哦,虽说他死不了,但是饿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然后他就遇到了南下逃荒的裴杏林一家人,那个时候他顶着烈日躺在田里现了原形,就快要渴成乌龟干了!
“娘子,你快看,真是奇了,这干成这样的田里竟然有一只乌龟!”还是青壮年的裴杏林好奇地将卜善财朝天的肚子翻了过去,见这乌龟的腿竟然还能动,一脸惊喜道,“它还活着!”
久违的凉意自卜善财的头顶传来,他终是感觉到了生机!努力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脸笑意的裴杏林。
“作孽哦!这水现在多金贵你不知道啊你还给一只龟!”抱着孩子的妇人连忙过来抢过了裴杏林手里的水囊,一脸责怪,“有这水你还不如把这只龟炖了给娃补补身体。”
妇人见状就要去抓卜善财,如今吃喝短缺,一只龟也是上好的食材。
“不可不可。”裴杏林连忙拦住了妇人,从她怀里接过了小娃,“娘子,咱如今虽是逃荒但是干粮还充足,这靠水生的龟在这大旱的田里活着已是不易,怎可葬于腹中,我们少吃一块肉无碍的。”
“就你裴大善人心肠好,我是恶婆娘行了吧。”妇人瘪嘴不快,倒也没有再去抓那只乌龟。
“爹爹,龟龟!”趴在裴杏林肩头还在咿呀学语的娃娃扑腾着双手,很是好奇地看着那在土地里艰难爬行的乌龟。
卜善财都快吓死了,一醒来就听到有人要将它做成乌龟汤,真是要了龟命哦!
裴杏林笑着拍了拍娃子的背,哄笑道:“哦哦,我们铖儿也认识龟龟喽。”
一只大手还是将卜善财提溜了起来,将他放到了稍微有些凉意的地方,看着身后一脸不快的娘子,裴杏林笑着过去揽住妇人的肩膀。
“娘子,可别生气了,我们再往南走走定能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安顿下来的,到时候我定给娘子抓上几只你最喜欢的鱼来解解馋!”
妇人笑骂:“谁稀罕。”
只是人往南下,旱灾也跟着也往南下,南下逃荒的人越来越多,裴杏林也没有找到那个山清水秀适合安家的地方。
等他到了张家村的时候,已是孤身一人,他还是那个善良的裴杏林,只是他的娘子和儿子到最后也没有吃到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让娘子在离开前尝上一口乌龟肉。
卜善财到了张家村再次遇到裴杏林的时候,他已是花甲之年。卜善财还是认出了他,因为裴杏林的灵魂还是如当初一般干净。
在张家村,裴杏林靠着一手祖传的医术扎了根,是个人人称赞的好大夫,他给穷人问诊从来不收诊金,只收个药材钱,若是连药材钱也拿不出来其实他也不会过多追究,凡事以病人康复为主。
张家村的人为他修了杏林堂,从此他便是张家村人人爱戴的裴大夫。
卜善财也是闲来无事,虽说习惯了数千年的寂寞,但一朝碰上个还算有交情的旧人他也不免驻足停留,也是想看看他这一辈子能否过得顺意。
于是他在杏林堂前面支起了自己的摊位,立了个卦幡,其上书——神算玄武童子卜半仙。
起初裴杏林并未在意,只是后来到杏林堂的病人总爱在看诊过后到卜善财的摊位上去算上一卦,实在是不妥,若是看卦都能把病治好了,那还要这个杏林堂做什么。
裴杏林终究是过于善良,连上门质问起神棍的样子来都像是在说教。
那天病人不多,他忙完店里的药材补给就坐到了准备收摊的卜善财面前,他说:“你若是实在没有别的活计,可以到杏林堂来做个药童,三餐温饱足矣,坑蒙拐骗终究不是正途。”
卜善财笑笑,拿出了刚收起来的龟壳,没有接裴杏林的话,转而问道:“裴大夫可要算上一卦?”
如果没有算上这一卦就好了,卜善财也就不会知道他的娘子还一直在奈何桥头等他,终究是放不下自己的丈夫,不肯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