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助事宜没有拖到贾父回家时才确定,贾来春的母亲和其父亲通了个电话,先是对池怜阙的身份进行一通盘问。
在查过信息确定下来后,贾母当即掀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池怜阙跟前就想跪下。
幸喜手伸得及时,贾母被拦了下来,只不过两条腿还是屈着的,无力地拖在地上般。
她两眼汪着泪,更显双目浑浊,但视线却仿佛成了能伤人的武器。
她什么也没做,可魏摇芙看了她的眼睛,总觉得好难过。
“你真是我们家的恩人,真的是恩人……谢谢你,谢谢你。”贾母的胳膊仅仅是被线衫裹着的,魏摇芙及时上前帮着池怜阙扶住了另一边,掌心下的线衫传递着贾母的体温,而线衫的粗糙也被她的掌心所感知。
五味杂陈的感觉终于有所领会,魏摇芙又使了些劲出来,她和池怜阙协力把贾母给扶起来,“阿姨,你先起来吧,真没必要。”
将贾母给扶回床上坐着,池怜阙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待触及空口袋后才想起来手机被收缴,他掀目看向贾母,“加个微信吧,我目前没有手机在身上,等拿到了手机我会第一时间通过好友申请,验证消息会过期,需要麻烦你到时候重新申请。”
“我的电话……等加上了微信我会再发给你一个联系电话的,但是注意不要把我的联系方式泄露给任何人;否则就事论事,关于这一点,我是会追究法律责任的。”
说辞一如既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漠气。
贾母紧忙拿着手机翻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来找去,最终还是魏摇芙凑过去帮她翻到添加好友的那一栏,又把手机递给池怜阙,由他把微信号输入再添加。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泄露的。”接回手机,贾母言之凿凿地保证;她托着手机的手打着哆嗦,不晓得是激动的,还是因为身体的哪个毛病。
贾来春还站在床头那处,小女孩的眼睛不清楚是何时红的,她半低着头,泪珠比豌豆小几圈,一颗一颗地滚出眼眶,往下掉。
眼泪是一利器。
魏摇芙张皇地掏着自己的衣服口袋,她的纸巾就仿佛是喜欢和她作对,每逢她需要的时候就无影无踪。
好在池怜阙随身带了纸,他把纸巾递给魏摇芙,眼神示意这任务由她负责。
拿上纸巾走过去,魏摇芙动作轻柔地为贾来春揩着泪水,而贾来春瘪瘦的手接过了魏摇芙捏着的纸巾,她哽咽道:“谢谢你们……我觉得我好幸运。”
瞰着贾来春擦拭泪水,肩膀一抖一抖的模样。魏摇芙认为,她需要把罄竹难书一词拿过来,形容她目前的感受。
不可否认,贾来春是幸运的。
而贾母还在对池怜阙诉着苦:“你不知道,我大女儿,今年也该三十五咯,十多年前就嫁了人了,早就有了孩子,一次都没回来过。二女儿,二十三,我们是供不起她读大学的,我们对不起她,我和她爸都晓得;她本来成绩好好的,因为家里穷,她就放弃了去读重点高中,跑去中专里念书,现在在大城市里打工,每个月都会把钱转回家里,问她给自己留了多少钱,够不够用,她也不说;其实我们都知道,她的日子也好难过。”
“问她恨不恨我们把她生下来,她摇头说不恨;问她后不后悔当初没去读高中,她说不后悔,还有小妹要读书,如果她去读高中读大学,小妹可能就读不完书了。”贾母翻出来旧年历;她越是翻,眼越是红,泪流得越是凶。
那为什么还要生三个孩子呢?
这个问题,卡在人的喉咙里,魏摇芙不能确定池怜阙的喉咙里有没有卡着。
她站在贾来春的傍侧,手轻轻拍抚着贾来春瘦削的背脊,一双眼却眱着池怜阙。她知道他不会问。
大约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贾母俶尔剧烈喘息起来;沉浸在情绪中的贾来春即刻苏甦,她冲去柜子前,在瓶瓶罐罐里翻找出硫酸沙丁胺醇吸入气雾剂,抓上它就跑来贾母跟前,把气雾剂送过去。
等贾母的情绪平复下来以后,她面撷愧意地抬起脸,眼仁左偏右移,扫了两眼魏摇芙和池怜阙,“真是对不起,刚刚没吓到你们吧?”
“你现在应该在乎的不是吓到我们与否。阿姨,我会资助贾来春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你最应该做的不是感谢我,也不是告诉我你们家的日子有多苦;你应该照顾好你自己,来春不会想失去自己的妈妈的。”池怜阙双眉紧蹙,他直视着贾母,从唇罅间吐露的一字字一句句不赍柔和。
魏摇芙真是想跑过去把他的嘴给捂上,可他说的却也没错。
对此,贾母坠低了自己的额头,轻叹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