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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40(第2页)

这会绣芝早被庾祺片刻间杀了这么些人的情形吓住了,听见叙白的话才回神,又见庾祺脸色阴沉,便扑通一下跪在草里,凄声哭起来,“老爷,这都怪我!”

叙白睨她一眼,接过话头,把杜仲遇害一事的始末缘故细细说了一遍,一面说,一面端详着庾祺的神色变化,见他目中迸出的杀气,知道这回他庾祺没可能再独善其身,便有些放心下来。

庾祺听他说着,就想到在淮岭驿看见的那个男人,原来是受陈嘉指使的小厮,难怪他当时要改走陆路返京,就是怕在水路上被揪出来。

昏暗中,他的声音平静得异样,凛凛盯着叙白,“暂且不管你是什么用心——好,这回我和你进京。”

叙白暗缓一口气,正要表白表白,忽然听见黑暗中关幼君的声音,扭头一看,她正与娘妆沿岸过来,看见遍地尸体,不免受了些惊吓,忙走到庾祺身边,又拉着九鲤打量,“才刚你我们在船上,你叔父说听见你叫喊的声音,没想到还真是你们!幸亏你叔父及时赶来,这些是什么人?”

转眼一瞧,庾祺已先往驿站走去,九鲤瞧见,亦抹着眼泪跟上去了。幼君只得在后头听张达慢慢解说,大家进了驿内,只在楼下大堂坐下。

庾祺一径上楼进房,看见杜仲睡在床上,不由得狠吸一口气,方缓步走到床前。等了一会,仍没见杜仲翻身起来跟他问安,只是静静仰面睡着,脸上生气全无,和素日跳上跳下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觉得一颗心被谁掐住了似的,气涌到鼻子里,酿得一酸,便落下泪来,缓缓自床尾坐下,“仲儿,都是师父不好,师父不该骂你——”

九鲤从未听见过他如此说话,又抖着下巴哭起来,身子一软,坐在床前的踏板上,脑袋折在床沿上看着杜仲,眼泪顺着鼻梁往床上落,“师父,是我害了他,要不是我任性跑出来,他不会被人趁机下毒。”

庾祺坐在床尾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声音有些哽咽,“不怪你,江旭要投毒,在南京也会找到时机下手。”

她摇摇头,“我知道是我害了他,是我的身世连累了他——”

他看不见她的脸,但只听她的声音满是自咎,只好抬手摸她的头顶,“你的身世原连我也不清楚,是陈家为保万无一失才愿意这样想,这也不怪你。你起来,去把仲儿的包袱拿来,他换

身干净衣裳。”

二人一齐替杜仲换了件咱蓝圆领袍,又套上件黑色大毛氅衣,依旧将他放在床上。风刮得窗户啪嗒打了两下,庾祺这才察觉窗户没关,心里冷,屋里屋外倒都一样。

他把窗户拉来阖上,复走回床尾坐下来,仍望着杜仲的脸,从牙关挤出一句,“我一定叫陈家给仲儿陪葬。”

九鲤抽噎道:“那郭嫂怎么办?”

前些日子杜仲正是为了绣芝几番和他顶撞,这还是从没有过的事,想杜仲虽是年轻意气,因想着绣芝到底是他头一回动心的女人,要把她怎么样,真怕杜仲九泉之下怪益发怪他。

他踌躇一会,叹口气,“明日叫驿卒备好棺材和船,送仲儿的尸体先回去,顺便将那几个人的尸体与郭绣芝一并送去交给彦大人和你赵伯伯,随他们如何处置。”

这一夜再无话,次日一早,此间驿丞便拉来口棺材,张达将杜仲放进棺材里,看了会才阖上板,并嘱咐驿卒路上当心,不要磕着碰着。

转身又拍拍棺材板道:“杜仲兄弟,你放心,这遭进京,一定给你报仇!”

庾祺与驿卒又再交代一番,随后领着九鲤登上丁家的货船。启程两日,气氛消沉,庾祺本就是个话少之人,这一向竟然一天到晚说不到五句话,连张达这个惯来嘻嘻哈哈的人也不见了笑脸——

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

第132章出皇都(十六)

这日,幼君睡醒不见九鲤睡在旁边,起来在屏风后头一瞧,她坐在前头窗户底下,双肘撑在桌上,正望着手心出神,手里像握着个什么玩意。一轮细月糊在窗上,桌子底下放着个火盆,里头那些炭已熄了大半。

“东方欲晓,正是最冷的时候,你起来坐着,怎么连炭也不添?”幼君虽然驰骋商场,却从未做过这添柴加水服侍人的活计,此刻心一软,竟走去角落里提了炭篓子来夹炭,“你是几时起来的?”

九鲤将双手垂在桌上,朝她勉强笑了下,“听见底舱有人起来我就醒了。”

底舱那些伙计一向是卯时半刻就起来换班,昨夜丑时过半还仿佛听见她在抽噎,这才睡了几个时辰?幼君轻叹口气,拢拢外氅在桌旁坐下,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玩意,原来是从前的双鱼戏莲佩给熔成了两半。

“这枚金佩是我送给仲儿的,他又拆作两半,送了你一个?”

九鲤点点头,“那时候我差点要跟着老太太回苏州去,我知道他舍不得我,但嘴上不承认。”

幼君想到杜仲,自然便想到弟弟关展,忽然觉得那两条鱼咬着她的手,她赶忙放在桌上,苦笑道:“这件东西大约不吉利,以后别带在身上了。”

九鲤也想到关展是她害死的,杜仲却是自己害死的,她们两个都是姐姐,一样做得不称职。她把两枚鱼佩揣回怀里,垂首时不小心掉下一滴泪。

“你这孩子——”幼君顿了顿,仍道:“这世上有谁不死?你还年轻,往后就晓得了,至亲至爱都会一个接一个地离你而去,想躲也躲不掉,你此刻就睡不着吃不下的,将来又当如何呢?”

“我没有姨娘那份魄力。”

幼君笑笑,“你不如就直说我是铁石心肠好了。”

说话间,娘妆也穿衣裳起来了,服侍幼君洗漱后,到底舱取了早饭来。幼君一面招呼九鲤吃,一面问娘妆庾祺他们吃过没有。

九鲤便接口道:“我叔父早上从不吃早饭,只吃一碗茶。”

幼君随即想起来,好像的确如此,这些日子与庾祺同船,从未见他用过早饭。因问九鲤缘故,九鲤道:“他小时候跟着他师父四处行医,吃饭睡觉时辰不定,常吃不上早饭,习惯了。”

“庾先生的师父是谁?”

九鲤想起从前庾祺嘱咐过她不许和人说,便微笑摇头,“不知道。姨娘问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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