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六年,元宵灯节。
长安城陷入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狂欢,金吾弛禁,仕女嬉游,满城灯火如星河倾泻,驱散了去岁那场政治屠杀残留的阴霾。
就在这满城喧嚣之中,叶氏净坊的东家叶长安,对外放出风声言说机缘巧合,得知西南深山隐有一位老神仙,精通草木精华之术,或能求得一二失传的古方,于店中生意大有裨益。遂决定趁此元宵金吾不禁之夜,星夜出城,前往寻访。
是夜,叶长安与阿史那弥真共乘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雇了一位武艺高强的护卫驾车,夹杂在熙熙攘攘出入长安城的车流中,缓缓向城门方向驶去。
车内,叶长安已卸去了平日叶十郎的伪装,虽仍穿着简便的男装,但洗净了脸,露出了清丽的原貌,只是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刻意营造的疲惫病气。弥真则是一身利落的出行装扮,眼神锐利地留意着车外的情况。
马车行至一处灯市最繁华的十字路口,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各式精巧的花灯晃人眼目,笑语喧哗声不绝于耳。
恰在此时,另一辆更为华贵的马车从斜里驶过,车帘低垂。那是微服出来赏灯散心的忠王李沄,侍卫影子如同幽灵般护卫在侧。
两辆马车在拥挤的人流中,短暂地擦肩而过。
而就在交错的那一瞬,一阵夜风忽地拂过,恰到好处地掀起了叶长安所在车驾的车帘一角。
车内,叶长安正偏着头,低声对弥真说着什么,侧脸在窗外流动的灯火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却又异常清晰动人,那是一种卸下伪装后难得的松弛,眉宇间带着对前路的一丝不确定,却也有着义无反顾的决然。
李沄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恰好捕捉到了这惊鸿一瞥。
他猛地一怔,几乎以为自己眼花。那仍是……男装叶长安?没有小胡子,没有刻意伪装的男子气概……竟是那般……清秀?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分明是同一张脸,为何感觉如此不同?
还不等他细想,风停帘落,那车窗再次隔绝了内外。两辆马车也因人流推动,迅速错开,背道而驰。
李沄下意识地回头,透过自家马车的后窗,只看到那辆青篷马车消失在璀璨灯海与人潮之中,像一个投入湖心的石子,迅速被涟漪吞没。
一种莫名的怅然若失攫住了李沄。
他自然是知道她此行计划,却不知方才那一眼,为何会让他心头泛起如此异样的波澜。他沉默片刻,只在心底轻轻道了一声:“保重,长安再会。”
车内的叶长安,对此毫无察觉,她的心思,已飞向了遥远的边关和即将上演的“金蝉脱壳”大计。
马车出了长安,并未向南,而是径直向北。她们的目的地,是凛冽壮阔的边塞。边塞胡人多,对叶氏的大名必是有所耳闻,自己病入膏肓之状必然能够传入都城,获得人证!
一路北行,景色逐渐荒凉。
辽阔的草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天地间一片苍茫肃穆。寒风如刀,吹在脸上生疼,却也带来一种在长安从未有过的自由与畅快。
弥真望着这片与她故乡风貌相似的土地,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时常勒马驻足,眺望北方更远处。
她眼神深邃,里面翻滚着复杂的情绪——乡愁、家恨、不甘,还有一丝近乡情怯的茫然。赤野部的故地,就在那更北的地方,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叶长安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并不多言,只是陪着她。她们一并利用叶氏商队的渠道,在西域附近的部落和市集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关于突厥赤野部旧部的消息。
得到的信息零碎而模糊,大多是关于部落散落、族人流离失所的悲惨境况,还有一些对于大唐林相毒计暗算的传言,以及对新可汗默啜可汗一系的敢怒不敢言。
每一次打探,都让弥真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一分。
与此同时,叶长安也开始执行她的“病重”计划。
她先是偶感风寒,咳嗽厉害,然后病情日益“加重”。她利用盲盒兑换的【模拟病容苍白粉】和【虚弱无力软筋散(微量)】,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忧思过重、旅途劳顿、最终一病不起的叶掌柜。
【兑换记录:模拟病容苍白粉。消耗体验值:3点。虚弱无力软筋散(微量)。消耗体验值:5点。当前剩余体验值:124点。寿命余额:95天。宿主,请注意药物副作用…】
“闭嘴,小匣!达到目的需要牺牲。”叶长安一边往脸上扑粉,一边有气无力地回应。
到了后来,她几乎不再见外人,一切事务都交由弥真处理。外界只知道,叶掌柜寻仙访药不成,反而染了重疾,恐时日无多。
边关的春夜漫长而寒冷。直到三月,冰雪才都没有消融,寒风依旧刺骨。
这一日,叶长安只留下弥真在帐中。她打开那个宝贝的盲盒彩妆套组——
【高级易容幻形彩妆套组,内含现代遮瑕、修容、眼影、腮红、口脂等,效果逼真,防水耐汗。剩余用量:85%】
叶长安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她开始施展来自现代的“换头术”。
弥真一脸疑惑,不知道叶长安又在搞什么鬼?
叶长安邪魅一笑,动手化起妆来。
只见叶长安苍白的病容被精心遮盖,略显平淡的五官被深邃的眼影和巧妙的修容勾勒得立体明艳,腮红扫出健康诱人的红晕,口脂点染出饱满欲滴的朱唇……她稍微调整了眉形,做了一个秀气的柳叶眉,让自己面部轮廓看起来更加柔美,与叶十郎的英气彻底区分开来。
当最后一步完成,她转过身,看向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