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场要开建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狂风般席卷了小小的三盘巷。随即,招聘告示被张贴出来,老板开出的贡献点报酬很优渥,引得应聘者蜂拥而去,却绝大部分都被刷了下来,以至于工作人员一直没招满。
甘薇很能耐住性子,没有第一时间去赶这股风潮。莫约两月后,她才借机找到一位已经入职、出身“鸟笼”的夜莺基因伴生者打探。
“没有什么奇怪的剥削啊,”年轻的夜莺穿着整洁,活泼道,“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规矩,工作起来不算累……你担心性骚扰?放心好了,连老板的面都见不着,再说了,曙光区的富家千金那么多,老板哪儿能看上咱们呀?”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甘薇:“你要是没有小孩儿,可能确实值得顾虑,但你家甘霖都这么大了,放心。”
甘薇又观望了一个月,“蛞蝓”正式对外营业后,确实从未收过门票,也没有任何一位员工离职,除开夜间遭过几次盗窃、老板增聘了巡视安保外,再没有任何不安稳之处。
当二学年的上期结束、下期学费通知单被发到甘薇的磁卡上时,她终于下定决心,走入了蛞蝓游乐场。
在底巢灰蒙蒙的冬季,甘薇穿上柔软的浅蓝色工装,顺利成为蛞蝓的工作人员之一,她前胸绣着一只小小的、浅灰色的卡通蛞蝓,瞧着很可爱。
“据说这种动物在旧世界无处不在。”甘薇温柔地说,“蛞蝓弱小、柔软、不起眼,但从没有被真正消灭过,就像底巢的许多普通人。”
甘霖似懂非懂地点头,他是心思细腻、很有独立想法的小羊,比起沉溺于游乐,更愿意帮妈妈的忙。
在某个寒风呼啸、灰沉沉的傍晚,蛞蝓游乐场正准备关闭,甘霖等妈妈一起锁好“欢笑回廊”项目,他依靠在门边,遥遥瞧见有人走近。
“你想玩吗?”七岁的甘霖像个小大人,耐心道,“今天不行了哦,已经要闭园了,明天再来吧。”
谁知,这小孩刚听完,就撒短腿跑到甘霖跟前。
甘霖这才发现,即便冬天穿得厚,对方的衣服也有些过分臃肿了,整个人像是顶着支架在跑,显得十分空荡。
他迫不及待地仰头,露出一张稚嫩的脸,瞧着只有四五岁。
“我不是想玩,”小孩说,“我是想问,这里还招人吗?”
甘霖眨着圆溜溜的红瞳:“你呀?”
“我呀。”对方点点头,“就是我,怎么了?”
“你才多……”
“你家大人呢?”甘薇这会儿出来了,她蹲下身来,仔细打量着小男孩。
对方干脆利落地摇摇头。
“我家没有大人,”他说,“只有我。”
甘薇有些不忍心了,不由放软声音,替对方紧了紧衣领。
“好吧。”她温柔地问,“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长相讨喜,声线却有点冷淡。他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看甘霖,又看看甘薇。良久,他才终于下定决心,轻声开了口。
“慈蛛。”
凛风刮过,吹乱了甘霖的卷发,也掀起稚童破旧的冬衣,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甘霖惊诧地睁大了眼。
“慈悲的慈,蜘蛛的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