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距离澳城金融中心那场惊心动魄的抢劫案已过去数日。社会舆论的热度渐渐平息,媒体的头条也换了又换,除了仍在竭力追查的警方和直接受害者,还有谁会时刻惦记着这件事呢?世间众人的时间从不停歇,始终向前奔流。
熙旺如此,春华亦是如此。
行动告一段落,风平浪静之时,熙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这次行动分得的收益颇为丰厚,足以让团队每个人过上理想中的生活。只要不大肆挥霍,完全可以金盆洗手,安享平静日子。对熙旺而言,与家人平静生活是他最大的渴望。孤儿院的成长经历让他比任何人都期盼一个属于自己的家。遇见春华后,这个愿景变得更加具体——与春华组建一个小家庭,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如果春华愿意,他们可以生儿育女,一个也好,两个也罢,他定会倾尽所有关爱他们,绝不让他们重蹈自己童年颠沛流离的覆辙。
当然,自从他们兄弟几个遇到干爹傅隆生后,生活已经改善了许多。傅隆生不仅在物质上给予了巨大支持,确保他们衣食无忧,还最大限度地培养他们的兴趣爱好。发现熙蒙在电脑方面的天赋后,他第一时间为熙蒙购置了当时最先进的苹果电脑,甚至通过自己在黑暗世界的人脉,为熙蒙找到了最好的黑客作为启蒙老师。傅隆生对熙旺和其他兄弟的好,实在太多,无法一一列举。
当然,傅隆生绝非完人,他也有自己的缺点。作为一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雇佣兵,他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赚的都是卖命钱。这样的人,不可能给予孩子们温情脉脉的爱的教育。他自己从未体验过完整温馨的家庭生活,所能传授的唯有丛林法则的铁拳教育。
若是从前,熙旺可能会和其他兄弟一样,反感傅隆生的专制与压制。但在参加义工活动,尤其是认识春华后,他亲身体会到爱的表达方式是多元的。他逐渐拨开干爹刺猬般的外壳,看到了那颗柔软的内心,只是表达方式不同罢了。因此,熙旺不再像以前那样激进,去看望干爹时也不再是应付差事,而是多了几分真诚,真正将傅隆生视为家人。
所以,当行动结束不久,傅隆生怒气冲冲上门教训那些不听话的“狼崽子们”,特别是将带头起哄的熙蒙摁在集装箱上,以匕首相逼时,熙旺并未像其他人那样紧张。熙旺坚信父亲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否则在精英小队被困永利皇宫时,傅隆生怎么会第一时间亲身涉险,现场指挥救援?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甚至一走了之。
熙旺也觉得这次熙蒙的行为确实古怪。即便那15亿美元至关重要,但自身安全更应该放在首位。既然已经掌握了秘钥的位置,这次不行,下次专门来偷窃也未尝不可,或者再做更充分的准备。拖延时间导致无法安全撤离,对整个团队来说风险太大。熙蒙确实该受点教训。
熙旺拦住想要上前救人的仔仔和阿威,小辛想帮忙也被胡枫及时制止。胡枫一向是团队中最有头脑的人之一,他也觉得熙蒙的指令可疑,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隆生先前就质问熙蒙为何不听指挥:“15亿美元就那么重要?比大家的安全和自由还重要吗?”他一边问,一边狠狠扇了熙蒙几个耳光。原本以为会有人来阻拦,却发现大家都支持他教育熙蒙,这反倒让他有些不适应。
与年轻时一言不合就割喉的狠辣相比,岁月显然改变了傅隆生。如今的他,不过是个想和孩子们过上安稳日子的老父亲。是的,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孩子们,尤其是熙旺经常来看望他,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亲情与家庭温暖。因此,当养子们遭遇危险时,他没有选择逃避,而是迎难而上,拯救被警方围困的孩子们。
“所以,你为什么要临时改变计划,延误撤离时机,熙蒙?”胡枫发问,“小辛没什么脑子我知道,但那么大的数据库,我们刚好就找到了段志宏的秘钥信息?”胡枫话是对熙蒙说的,但余光始终观察着小辛。果然,小辛目光闪躲,不敢与他对视,明显心虚。胡枫知道,他问到了点子上。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尤其是傅隆生,他吃过的盐比这些年轻人吃过的米还多,脑海中瞬间闪过各种阴谋论。熙蒙这个惹祸精,虽有几分小聪明,却是个战五渣,常常聪明反被聪明误。傅隆生正要再次上前教训熙蒙,熙旺拦住了他。
熙旺牵着傅隆生的手,请他坐下休息,随即一把拉扯过熙蒙,要求他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直到这时,熙蒙才坦白这件事与熙泰有关。
“等等,熙泰不是我们的弟弟吗?他不是在国外被好人家收养,过着安定幸福的生活吗?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熙旺疑惑地问道。
除了胡枫和傅隆生,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说他们不是双胞胎,而是三胞胎,竟然还有一个兄弟。
然而这并非重点。熙蒙缓缓道出原委:之前为了获取那五亿港元数字货币的秘钥信息,他曾与熙泰讨论过此事。两人在暗网和互联网上搜集数据,最终锁定另一半秘钥在澳城金融中心的线索。当时熙泰提出,他知道段志宏有一笔15亿美元的数字货币,另一半秘钥不知所踪,可能在澳城金融中心,建议他们这次行动时顺便寻找。而另一半秘钥已明确存放在澳城警察总局的重要物证保密库中……
熙蒙话未说完,傅隆生便嗤之以鼻:“好多个凑巧,好多个顺便。恐怕背后藏着天大的阴谋,我们成了吞饵的鱼,被人利用来探路,好一网打尽。”五亿港元只是诱饵,幕后黑手的真正目标是澳城警察总局那15亿美元。“15亿美元,怪不得你们铤而走险。”傅隆生嘲笑孩子们太过天真,“你们都知道的15亿美元,黑暗世界的其他人会不知道吗?人人都知道的信息,我们急着去打头阵,岂不是成了别人的棋子?成功了,对方对付我们比对付澳城警方容易;失败了,他们也没什么损失。那五亿港元数字货币本来也不是他们的,他们只是知道位置而已。”
胡枫附和道:“你和熙泰确实是亲兄弟,血浓于水。但在15亿美元面前,你能确定他说的全是真话吗?15亿美元很诱人,但不值得赌上我们所有人的安全。此次我们已引起警方高度关注,今后需格外谨慎。”在他心中,春华即将接受他的追求,他有大好未来。钱多钱少,够用就好;5亿港元与15亿美元,在自身安全和春华面前一文不值。他再次强调不要冲动,需多留心眼:“既知另一半位置,关注即可,总有机会。我已经有了在意的人和事,我不愿冒险。”
傅隆生拉着熙旺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我的退休金已经存够了,我们父子也不必冒这个险。你还有你的小媳妇春华。”刚才的情形让傅隆生感受到熙旺对他的信任——当他用匕首教训熙蒙时,熙旺坚信他不会伤害至亲。熙旺还让他休息,经常来看望他,这些小小的举动让他倍感温暖。那15亿美元明显是个陷阱,一场敌暗我明、变数太大的战争,他完全不想卷入,也不愿最心爱的儿子卷入。提及春华,是为了拉熙旺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爸爸还等着帮你们带孩子呢!你赶紧和春华确定关系,我们早点离开为好。”
“等等,干爹,春华是那个挺出名、笔名向日葵的获奖作家春华吗?她是我以前喜欢的女孩,世界这么小?可春华一直是单身啊,他什么时候成了大哥的心上人……”小辛在一旁嘀咕。
傅隆生直接回怼:“你是个好奇宝宝吗?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也知道是以前,现在你不是整天和你那个律师姐姐混在一起吗?春华是个好女孩,我很满意。你以前喜欢她,说明她很优秀,你的眼光不错。那她当你嫂子不是正合适?”
小辛抱怨道:“干爹,你还是这么偏心,有什么好的,总是第一时间想着大哥……”
“你闭嘴吧!照你现在的状态,哪天给我搞出个孙子孙女我都不奇怪。”小辛被说得满脸通红,无法反驳,因为这确是事实。“反倒是你们大哥熙旺,整天不是想着你们这帮臭小子,就是来看望我,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耽误了。这次我们拿到的钱也够了,我决定金盆洗手……要帮熙旺赶紧娶到媳妇。”
紧张的气氛因小辛的插科打诨,转向了家庭伦理喜剧。熙蒙在一旁不服气地嘟囔:“时代不同,玩法也不同。干爹你懂什么?这15亿美元未必有什么大阴谋,我们不一定就是棋子……”
傅隆生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说:“时代不同,但规矩就是规矩。熙蒙,我们有时候真的很像,我们只是想把事情做多。但有些事,明知是错的,就不要一错再错,不要太执着,要学会变通。作为过来人,我真诚提醒你,若真想要那15亿美元,就别太着急。优秀的猎人需要耐心,你得制定更详细的计划,从长计议,不要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