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顿了顿,问道:“可你真的想要陈响像陈升一样魂飞魄散吗?”
陈默愣了很久,不知为何,他听到这句话,先是想到那夜冰冷的湖水。
陈响将他从湖底捞出来,带回房,烤干他,让他换衣服,然后让他睡到床上,自己躺在地上。
他开始慢慢发抖,长久以来一直折磨着他的恨意与眼前的画面掺杂,让他的恨变得不明不白。
于是陈默的下一个问题脱离陈响,他接着问:“陈升消散后一直留在陈宅,他是在等我回去吗?”
木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揉了揉少年的头发作为回复,却想到陈升故居。
陈升消散也有百年,陈宅却依然是一个堡垒,甚至是一个连不知来龙去脉的石佛都无法窥探的地方。
可这并不代表,陈默和陈响会原谅他,一如陈默不会原谅陈响,藏巳无法原谅瞑帝。
哪怕也许有那么一瞬间,对这两个孩子来说,陈升真的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职责。
但过去的已经过去,悔意是永远无法得到解脱的痛苦。
在话题更加沉重之前,木生讲起了当年他在钟表店做学徒的事。那是距离临川很远很远的一座城市,他出生在一家衣食无忧的商人家里,父母相爱,也很爱他。
那一世,木生读了医学院。上学途中会路过一家钟表店,里面挂满了各色各样的表。当时的钟表是新奇玩意儿,他对这个很感兴趣,每次会趁上课前过来看老板修表,一来二去,就被老板留下来做兼职,每天放学后来表店报道,学做表,顺便帮帮店里。
在那里做学徒,老板管晚饭,母亲知道了以后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周末时记得回家吃饭。
事后他才知道,自他在表店做工起,父亲就经常给老板带些食材,他喜欢吃的番茄,出海回来的船员送给父亲的鲜鱼。
老板说起这个时表情温和,很是羡慕他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木生笑笑,没有回话。
从那以后,木生周五晚上也会回家。他无法下厨,会打打下手,帮母亲做晚餐。
表店在街角,生意一直不错。却不知从哪一日起,忽然来了个流浪汉一直赖在钟表店门口。表店老板驱逐多次无果,便叫警察来赶走他。
但就算今天敢走了,那流浪汉明天也会来。老板很是烦心。
流浪汉脑子有问题,说不出话。虽听老板说他年轻时曾经做过飞行员,却没有打过什么胜仗,退役后又生了腿病,无法做工,现在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赖着这个钟表店。
他这话吸引了许多听众,飞行棋正在水深火热,蓝其遗憾退场了,就问:“难道是要偷东西吗?我爸说过去的表店里面的东西都很值钱。”
木生摇摇头:“我闻得出他身上的味道,当时在表店门口的人,已经不是活人了。”
蓝其:“啊?他也是僵尸?”
陈默抬头看了眼,蓝其抬起双手:“……我不是在说你。”
“算是吧。”木生笑了。
“他当然不是来偷东西的,他自己都是一具尸体了,钱对他来说什么用都没有。”木生接着说:“而且,他也没有赖很久,因为很快,我们就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呆在这里了。”
“表店楼下有地下室,租给了一对父女。那家的父亲曾经也是个飞行员。老板起初以为流浪汉是来找朋友投奔,可惜地下室那位飞行员早就赌博输光了家底,每天除了喝酒,就是叫女儿去领抚恤金度日。”
“流浪汉只在晚上来,本来一直都很安静地瘫坐在门口,有一天却忽然疯起来,甚至把肩膀撞断也要把地下室的门撞开。”
“我当时正在钟表店里,老板见他要破门而入,连忙过去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
门开了,流浪汉重重给了飞行员一拳。
那家女儿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后来人们说,流浪汉之前是这边卖面包的,我有印象,因为母亲大约也在他那里买过。
“他应该是在卖面包的时候认识了这个女孩儿,看到了她的伤,本想要报警,却不小心死在了家里。”
木生看了眼陈默:“人死了,执念没散,就变成僵尸。”
陈默:“……他应该不是完全的僵尸吧?”
木生点头:“将女孩儿救下后,他就死了。飞行员被监禁,女孩儿被表店老板领回家,流浪汉被警局的人带走,最终因为没有联系到他的任何亲属,将他以无名尸的身份处理掉了。”
蓝其皱着小脸说:“啊……是个好人呢。”
石沛走过来,蹲到蓝其身旁。
蓝其:“你也输啦?”
石沛幽怨地点了点头。
谢林川冒出头:“输了的人就别闲着了,过来帮老子切切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