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观点文薰是赞同的。现在国内有这么多位的先生学者,统计起来又有多少理论,其中有用多少是有真才实学的人?霞章之所以在这方面没有深谈,不外乎是出于谨慎,又对学问尊重。
每个人都会看书,可不见得每个人都能读书。
夫妻二人来到倪先生家已是下午。倪先生十分儒雅开朗,说话也有趣:“你这些年也算走南闯北了。”
他还询问霞章明天要去探望哪位老师,得知是国画家荣礼先生后,有那么一瞬的沉默。
文薰敏锐的觉察到或许其中有异样,可霞章没有注意,倪老师也没再多说什么,遂把那些疑问放回心里。
第二天一早,天色朦胧。郭瑞瞧着这天气像是要下雨,出门前往霞章手里塞了一把油纸伞,又让秀英多拿来了一件风衣,提前给文薰备着。
北边不比南方,天气已经快要凉下来了。作为孕妇,文薰时刻都受到家里人的额外关照。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还好,就是心情需要进一步调解。此时,她忍不住摸着那件风衣好一声哀叹:“也不知道孩子生下来后,我还能不能穿上以前的那些衣服。”
她用手在自己的身体周围量了量,对自己日渐臃肿的肚子有种幸福的烦恼。
霞章道:“穿不下也没关系,咱们正好做新衣服。”
文薰难得有些焦虑,“可我要是胖了,丑了呢?”
孩子是她自己愿意生的,可为了生孩子身材走样,她又不愿意了。在这个时候,文薰分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她又摸了摸脸颊,越想越觉得今天镜子里的自己丑了许多,似乎连脸盘子都肿了。
霞章认真考虑着她的这句话,发自内心去安慰:“没关系,我陪着你锻炼,陪着你瘦回以前的样子。”
他可以鼓励她,在任何她需要的时候帮助她。
文薰这时候才变得开心了,“好啊,到时候我做新衣服,你出钱。”
霞章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我出钱给你买衣服,还给孩子买衣服。只要你们喜欢,我都给你们买。”
文薰被他哄得已然是心花怒放了,“要买这么多衣服,看来莫先生得多多努力了,不然哪来的钱呢?”
霞章深以为然道:“这便是养家糊口了。”
二人说着话,带着好心情,携手来到了荣礼先生府上。
荣礼是位十分善于享受生活的先生。他是知名画家,一律收入都来自于卖画,历经多年,攒下丰厚家资。去年,他斥巨资购入了前清的一座王爷府,用于自己居住。这座建造豪华的王府落在他老人家手里,只有往更华美处去装饰,根本没有“跌份”的机会。
霞章也是在荣礼买
下王府后第一次上门拜访。今日前来,荣礼将二人带到了花园。闻着桂花香,赏着彩菊的花苞,文薰借着欣赏景色的机会,也打量起了面前的这位先生。
他也像董先生那样留着长辫穿着小褂。
回忆路上霞章说的:“荣先生的生活无一不趣,所穿无一不美,所食无一不精。”真正得见后,果然名不虚传。
荣礼对霞章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他拿出自己珍藏的雨前龙井招待,又在桌上摆了一半津市小食,一半南方小食。
这显然是给文薰准备的。
闲聊中,霞章提及:“我有一位朋友,对先生十分仰慕,想替他向先生掏一副《花园图》。”
荣礼的表情带着些许倨傲,“寂寂无名之人,我可不送。”
他的眼皮因为苍老耷拉下来,遮住了半边眼睛,但文薰仍旧能看见他转动的眼珠。
他前脚才刚拒绝,后脚又笑着网开一面:“不过,你怎么会与无名之辈做朋友。你那位朋友姓什么?”
“姓郭。”既然对方是自家先生,霞章说话时也没特意隐瞒,“是我们金陵大学原来的外文系系主任郭滔,郭照水先生。”
荣礼顿时想起他来,却不是因为他的文学作品,而是另一件事:“是那个反日,所以被金陵政府关了好些时日的郭照水?”
因为拿不准荣先生的态度,霞章回话时又变得小心起来,“是的。”
荣礼随口一问:“我听说他已经离开金陵了,你知道他的下落?”
霞章知道这个问题不能随便回答,可老师的问题怎么能不回答?
不待他露出犹疑,文薰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道:“老师您怕是不知道呢。”
荣礼闻言望向了她。
“我之前也在金陵大学教过一年书,所以照水先生是我们夫妻二人共同的朋友。南边有个译者联盟,不知先生是否耳闻?”
这个说话的语气是文薰同大嫂瑞芬学的,缘是因为她每次听她讲故事都能入神,便以为这是能最快吸引人注意力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