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一个新晋崛起的、背景神秘的内地编剧,与本地粤剧界知名人物过往甚密,这样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
起初只是小范围的窃窃私语,随着霍一出现在齐雁声剧团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偶尔会被狗仔拍到两人一同出入茶餐厅或私房菜馆,风声便渐渐漾了开去。
大多数人对此抱持着一种谨慎的好奇。
霍一凭借《昭夜行》在香港声名鹊起,但圈内人更津津乐道的是她背后若隐若现的惊人能量。
此前与本地资方的一次不大不小的冲突,对方来势汹汹,最后却悄无声息地偃旗息鼓,甚至主动释出善意。
这样一个人,突然如此密集地接触齐雁声,所为何事?
猜测多种多样。
新戏?投资?抑或是某种更私人的交谊?鉴于两人年龄、背景、领域的巨大差异,后者似乎最不可能。
齐雁声对此并非毫无察觉。
她在这个圈子里浸淫了大半生,见惯了风浪,也早已练就了一身长袖善舞、滴水不漏的本事。
她习惯性地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亲切与距离感,对谁都笑容可掬,却又极少与人真正交心。
对于霍一的接近,她起初也抱着类似的审慎。
霍一节被恭敬地送呈到她面前,附带着霍一工作室极其专业的合作意向书。
出于礼貌,她仔细阅读了。
这一读,却读出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故事是好的,架构宏大,古今交织,笔触间有一种罕见的、深沉的哀戚。
尤其是古代部分……齐雁声合上剧本,指尖在“令狐喜”
三个字上停留了片刻。
这个名字,勾起了她一些遥远的回忆。
十多年前,《金牌冰人》里的那个女官媒,历尽艰辛,最终收获了美满爱情。
可这个剧本里的令狐喜,似乎……更为复杂,也更为沉重。
更让她留意的是霍一这个人。
三次邀约,霍一亲自来了两次,都是只身前来,态度诚恳。
然而齐雁声是见过多人场合下的她,年轻得过分,也冷静得过分,话不多,大多数时候是聆听,偶尔开口,却总能切中要害,语气平淡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那不是虚张声势的强势,而是一种从小浸淫在权力核心、习惯于发号施令和解决问题的人才会有的笃定和直接。
这与她私下拜访时、略带笨拙和莽撞的样子截然不同。
齐雁声婉拒了两次。
她的理由充分且真诚:粤剧团演出任务繁重,多年未涉足电视剧拍摄,精力恐有不逮。
她以为事情会就此打住。
没想到霍一很快又提出了第三次会面,这次只带了一位助理,地点约在齐雁声排练结束后剧团附近的一家安静咖啡馆。
这次,霍一没有过多谈论项目本身,反而聊起了粤剧。
她从齐雁声早年演的《帝女花》《紫钗记》聊起,谈到文武生的身段做功,谈到唱腔的流派演变,虽谈不上多么精深,但显然做过功课,并非浮于表面的恭维。
她甚至能用略显生硬、发音却意外的标准的粤语,磕磕绊绊地念出几句经典的戏文。
“齐老师,”
那时她还恭敬地使用着敬称,“我写李悟的时候,脑子里时常想起您在《楼台会》里演的梁山伯,那种书生式的儒雅和隐忍下的激烈……还有您踩跷的功架,那种介于虚实之间的力度和美态,我觉得和李悟这个人物有某种精神上的共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