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喃喃:
“你的话,我怎么敢信呢?”
“骗子,你惯会骗我。”
……
六年前,东州边陲。
浑浊的浪卷着木屑拍向海岸,带起的白沫扑向狰狞的血痕,又很快将一切吞没。
这日,是夏老婆子的头七。
云止接连高烧数日,时常咳血不止。
穆尧锁了村头破屋的门,在院中打制棺木。
他时常想起五年前的迎神会,也时常想起左棠和穆忘归。
当黑鲛屠城,往事烟云,他方知自己力量的渺小,世人贪念的无穷。
商人重利,程家并不准备放过他。
没了穆家,没有实力的他,什么都不是。
幸然云止只身潜入程家商会的仙舟里将他救出,拖着累累伤痕带他急行万里,最终力竭,来到这位于东州边陲的小村子。
凡人村落民风淳朴,不晓修士的弯弯绕绕,二人便隐姓埋名,成了寡妇夏老婆子的养子,在这平淮村住了下来。
为了躲避魂印追觅,云止替他封了灵脉,至此,他又成了凡人。
再次过上前世潦倒困顿的日子,却再没什么恨世嫉俗,怨天尤人了。
茅屋虽破,却总有人等他回家。
那是一个可以被称作“家”的地方。
五年来,他放下所有身段,卖艺谋生,为云止四处寻药。
云止的身子每况愈下,他却对云家和父母只字不提,只时而临窗伤怀。
挨过了第一个冬日,云止便日渐好起来了。
他本想着,日子就这也也不错。
平庸也好。
谁知,命运终究不肯宽恕他。
就在十天前,夏老婆婆染了风寒,云止出门买药半日不归。
再见到他,他倒在巷子里,满身泥泞血污,怀中死死护着药包,已是高热昏厥。
平淮村来了不速之客。
程家凭着魂印,终究还是找到了这里。
“那时,我答应跟他们走,夏老婆子不答应,竟被活活气死了。”
“而你,也不答应。”
谈判期限只有十日,足够穆尧料理完夏老婆子的后世,也足够和云止告个别。
第十日的晚上,云止醒了。
他什么也没问,只叫穆尧附耳来,顺势将人劈晕,同时解开了穆尧的灵力禁制,渡了他半身修为。
村中的火燃了很久,穆尧再醒来,只远远看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海崖边亮起点点青荧的光点,一朵青莲绽开于无边浪上。
当穆尧拼命跑过去,看到的只有狼藉的沙滩,焦黑的坑洞,以及满地的血污。
不远处的海崖上,一个魁梧的修士正掐着云止的脖子,将他高高提起。
远远看去,云止便如一只折断双翼的青鸟,湮没于怒涛之上。
他想救云止,却被暗中伏击的黑鲛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