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翡然没空多掰扯,挥了挥手让张师傅去看墓碑上刻着的小辈名字,拿了自己的身份证给他看:“这是我的名字,你自己对一下吧。这边的是我妈,我只是把我妈请走而已。”
“那可以找墓园的人好好请,用挖掘机未免太惹人安宁了!”
“我妈喜欢热热闹闹的仪式感,我就是要告诉她,我来了,让她高兴高兴。”
面前一片都是陆家的墓地,但并非所有人都葬在一起,而是以小家为单位安葬。比如陆翡然的爷爷奶奶,以及陆利业早夭的弟弟妹妹葬在一起。陆利业已成家立业,便独立分了一块地,预留了墓穴。
这块地里只有明秀一人安寝。
明秀的位置偏右,陆利业在中间,左边又留了一个位置,想必是给陆星礼的妈留的。
陆翡然冷笑,恶心的玩意,死了还想左拥右抱!
他纤细洁白的手指往空穴处一指,高声对开挖掘机的张师傅安排道:“从这里开始,把这块墓穴挖烂,围着我妈一圈,都挖一遍!快点,你不干有得是人干,还有人不想赚钱吗?我赶时间!”
张师傅把心一横,坐上了挖掘机。
为了保证“挖坟”行为顺利进行,陆翡然还买通了几个保安,但他知道,绝对没办法在墓园管理方的眼皮子地下悄悄把事办了。
挖掘机把铺设平整的地砖铲烂,陆翡然拿出早就备好的工具,亲手打开了母亲的墓,一个精巧的小盒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旁边放着一把已经被腐蚀掉的小提琴。
陆翡然把盒子捧起来,在扬尘和噪音中,放上自己的膝盖,头低下去,脸颊贴上冰凉的盒面,眼泪越过高挺的鼻梁淌过白皙的脸,掉落在盒子上。
他轻轻抚摸盒子的四壁,就像小时候钻进母亲的怀里一样。一点都不冷,是暖的。
“陆翡然,你疯了?!”
背后传来爆呵声,随后是一阵尖锐的争执,陆利业一家子带着墓园的人,把施工队揽住了。
陆翡然把被腐蚀了大半的小提琴装进随身带着的包里,双手捧着骨灰盒,缓慢转身。
他没什么表情,微微抬着脸,显得很倨傲,从陆利业的脸往旁边看,依次看过目瞪口呆的陆星礼母子,以及一众来扫墓的亲戚。
一伙人笔挺的黑西装穿着,昂贵的袖扣、胸针、领带夹、皮带和包包,一样不少,乍一看还以为是来走秀的。
亲戚们到场时,被现场震住了,谁把他们陆家老坟挖了?刚想发怒,仔细一看,只有陆利业那块遭了殃,而站在一片狼藉中的,是陆翡然。
个个闭了嘴,安静看笑话。
他们还没忘记上回陆利业生日当天,陆翡然给他们看了什么。
“我带我妈离开,有什么问题吗?”陆翡然不以为然,看了一圈周围乱糟糟的景象,当场给张师傅的队伍结了款,另发了辛苦费,让他们离开了。
一拿道歉,他们跑的比谁都快,陆翡然慢悠悠地从被毁坏的台阶上下来,直直地走向陆利业:“我妈给我托梦,说是想回家了,我来满足她的愿望。”
陆利业早就拿了速效救心丸吃了,否则早就被气死。
他指着陆翡然,大骂他是不孝子。
一段时间不见,陆翡然觉得,陆利业又老了很多。他和翟千策离婚了,唯一的绑定关系没了,翟千策把陆家吃掉之后,还会给陆利业留什么呢?
陆利业变成了一个无能的老头,几年前,他还会装模作样的安抚自己一下,第二天立刻变脸安排人把自己扭送精神病医院。
现在的陆利业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指着鼻子骂两句“不孝子”。
“为什么这么激动?我们难道是其乐融融的家庭吗?”陆翡然坦荡地说,“父亲为了接小三和私生子进家门,把亲生儿子污蔑成抱错的孩子,还把他送进精神病院。私生子弟弟呢?喜欢哥哥的老公,跑去他们家主卧上床拍视频炫耀。”
他环视了一周,把确保每个人都听见了自己的话:“照片之前已经给你们都看过了,我不再多说了。今天我来把我妈请回家,麻烦各位给我让让路。”
他没看陆利业,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纤细的身体裹在黑色的羽绒服里,像一个毛茸茸的球。母亲被他放在怀里,一步步走得很稳。
向山下走去,他小声地对母亲说:“我离婚了,前夫不是好人。后来我又恋爱了,但现在分手了,前男友也不是好人。我不打算再尝试了,咱们母子俩,一个好人都碰不到。”
他的声音又轻又淡,说了很伤感的话,语气里却没什么悲伤的情绪,只是尾音有点类似向母亲撒娇的意味。
扶住父亲的陆星礼,一直看着陆翡然的背影,心里满是激动。
该死的陆翡然,上回来家里闹了一通,父亲对他的态度就变了,隐隐约约总是像让陆翡然回来。
开什么玩笑?
现在好了,陆翡然活该没有亲情缘,父亲刚对他改观,他就又发疯,彻底和家里闹翻了。
现在,父亲除了把公司交给自己,还能给谁呢?空壳又怎么了,他陆星礼天生就该拥有陆家的一切!
墓园外,一辆黑色轿车等候多时,等陆翡然坐上车,直接驶入西郊外婆所在的墓园。
安置好母亲,再到拓维,已经九点多了,股东大会九点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