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腿脚再慢些,当心我剁了你的腿拿去换给公子!”
“唔……”楚月安睡梦中听到吵嚷声,不知想到什么,有些痛苦地皱起双眉,不自觉喃喃出声:
“母亲……”
声音微弱,却在静寂的室内尤显清晰,坐在外间书桌之前的顾少室闻声,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以笔在眼前奏文之上潦草打了个叉,这才悄悄搁下毛笔,起身,缓步越过屏风,走向平卧于床上的楚月安。
他脸上的装饰自然被人卸掉,考虑到“白止”非同一般的身份,这件事还是顾少室斥退众人亲自做的,当晚又叫人寻来城里最好的大夫,蒙上脸叫人再看。
楚月安身上伤的不算太重,多是鞭子造成的外伤,那日昏迷则是心悸所致,大夫说是忧思过重心神不安,自己休息好便会醒来。
于是顾丞相只好守着。
边关战火之前,白止也不是没有来过丞相府,或者说应该还算常来。这回却是与众不同的一次,人来是来了,却比往常都要安分。
当然,此安分固有人还在床上睡着的缘故,倒不如说,没了那个每次来丞相府便在他耳旁明里暗里甜言蜜语频频示爱、表面谦卑实则一肚子坏水、多少有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白公子,顾少室竟觉得有些——
不习惯。
他垂眼,目光在床上人面上扫过,尽管这几日看得多了,每每看到这张脸,还是不由想起楚月安。
就算是一胞所生的亲兄妹,容貌也能相似至此吗?
轮廓,三庭,乃至眉毛的走向,山根的高度,唇峰的起伏,甚至是……眼皮上那颗红痣。
目光在眼前人右眼眼睑处那颗不仔细看发觉不了的红痣上停留许久,似是意识到趁他人沉睡窥探容颜有失体面,顾少室移开视线,心想:
可若果真如此,他和阿姐……他和顾梓筱为何全然不像?
当然,硬要说,相比于“楚月安”,白止作为她兄长,两人容貌虽相似无比,整体风格却的确有所殊异。
若说“楚月安”给人的感觉是一种张扬肆意、冷峻而不可方物的美,那么白止就是一种柔中带韧、谦恭却心有傲骨的美。
他正发着愣,便听楚月安于睡梦中哼唧一声,重又皱起眉头,放在被外的指尖动了动,隐有醒过来的趋势,顾少室暗叹一口气,并未靠近,只是侧头朝外叫人:
“松竹,叫大夫来。”
松竹在外应一声,片刻后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眉飞色舞:
“刚好,公子,您的药也……”
“小点声。”顾少室轻声呵止,不过楚月安倒被他这大嗓门结结实实给吵醒了,“唔”一声,睁开眼:
“……顾少……顾丞相?”
好险好险,刚睡醒差点露馅。
顾少室倒是没注意他的措辞,走近,伸手过来扶他,楚月安本想拒绝,身子一动却感受到万分乏力,便由着他动作。
顾少室往他腰后垫了个软枕,又扶着他小臂让楚月安自己借力坐起,最后不忘顺手再帮他掖两下被角,这才收回手。
楚月安轻咳两声,倒不是没被人这么伺候过,但这个伺候的对象要是顾少室嘛……
那还真的没体验过。
嗯,毕竟顾丞相有一张惊为天人(或许没有)的帅脸,换哪个京城少女被他拿这种满怀担忧的眼神看一下,说不定心都要化了。
不过楚月安心硬如石,不怕。
他兀自调整了一番心绪,这才抬眸,轻声:
“这是我的药吗?麻烦松竹小公子递给我就好。”
松竹显然没想到楚月安会叫他,更没想到会被人称为“松竹小公子”,一时脸有些发涨发红,支支吾吾:
“这个、这是……这是公子的药……”
“嗯?”楚月安睡着时听到的不过三言两语,是以并不知道松竹端进来的药与他无关,此时听他这话说得含糊不清,有些疑惑: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