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巡队的工作停止,缙山脚下的居民被全部安置到基地内,肉眼可见地看不到任何一个人。
空气有种诡异的安静。除了两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武器之间相互碰撞的清脆金属磕碰声,以及周身植物蠢蠢欲动的窸窣动静以外,也就只剩下易枫桥果断斩断枝条的锐器划破空气的细微风声。
易枫桥依稀记得刚出缙山时的那一段路上,有某些攀缘植物对声波震动相当敏感——得益于不知哪家农户有过种植葡萄的先例,他一直有些担心葡萄藤会顺着两人的交谈声往他们这边蔓延。
所以连大气都不敢出,和路轩的交谈方式也就全部换成了手势交流。
尽管逃亡路上实在惊险,但好在安静的氛围有利于思考。趁这个机会,易枫桥直接在脑海中将可能攻击自己的对象捋了一遍。
然后……
然后就发现自己来基地以后从上至下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一时间根本理不顺!
帮助三组死里逃生以后,他的口碑的确上升了些,也有不少人在他和甜品店两人组的影响下对植物逐渐改观。
但总有些顽固分子执不同态度,甜品店也不是没被油漆糊过墙。
但佩兰……
佩兰和甜品店来往甚密,可能会被有心之人造谣,然后引火上身。
但这都不重要了,因为易枫桥再怎么得罪人也不可能到别人能要他命的程度,因为他犯的都是些小事啊!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易枫桥垂了垂眸,盯着地上刚被他斩断,此时仍在地上扭曲的那半截豌豆卷须,泄愤似的拿鞋尖轻轻踩了上去。
并不是在责怪任何人。
他早就明白自己和裴念忱走得太近可能影响到自己,可一想到如果自己和他渐行渐远——
脑海中那张苍白带着隐忍,就连痛苦也不敢轻易泄露半分的面孔再度浮现在他眼前。
说实话他对裴念忱的过往,目前还处在半知半解的地步。
可如果他们小时候曾有过交集,如果他真如同当初在史书上留下笔记的那个孩子一样,有过那样纯真的岁月。
那他后来经历的时间,也太过残忍。
心里泛起细细密密像针扎一样的疼,可能是在此刻体会到了他被人陷害的万分之一,所以更能感同身受。
易枫桥想,或许说,这不就是佩兰当初所说,而自己所想的,替他分担了一点痛苦呢?
如果这样,他一点也不介意,甚至有些欣慰。因为裴念忱暗中推波助澜帮了他这么多,此时终于有了他能略微窥见对方的契机。
嗯,去他的普通朋友,裴念忱怎么能这样随便定性呢?反正易枫桥不承认。
扯住衣角轻声喊他不要走,忙碌之余总能空出时间回家陪他和佩兰嬉笑打闹吃晚饭,面对他毫无理由的拥抱没有立即挣脱。
易枫桥在原世界虽然朋友不多,但至少没见过做到这份上的。
所以替他承担再多,自己也甘之若饴。
再怎么样也是友达以上,在他彻底了解对方以前,在他能顺利回到基地以前。
他忍不住想刨根问底,迫切地想知道裴念忱的一切。以路轩和他的交情,肯定知道些什么,至少比自己要多得多。
但不该是现在。
易枫桥用刀柄敲了敲路轩的手腕,示意他往后看——
一大波植物正在悄悄勾结着周围的其他藤蔓,往他们的方向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