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澹据实相告:“就在适才,弟子去见过魏师妹,观她案上聚灵珠丰殷,却无损丝毫修为;待我回程山路间,又遇一灵力枯竭弟子,仅三千钧便耗尽所有。两者相比,何其悬殊,弟子突发奇想,若以玄门之灵力多寡,比之民间之灵石参差。弟子之窘,尚有来日可追,可万民之困,岂有生命可偿?如此想来,民间积弱恐怕久矣,遂请往六疆察之。”
氤氲香雾,蒸腾而起,沉毅的眼睛泛起涟漪,凝固的双颊绽放笑意。太阿尊者看着眼前这名,心性最为单纯的弟子,莫名觉得积压在心头的重负轻了许多。
他起身,望进柳澹的双目,郑重其事道。
“为师常常自苦,你的心智与常人不同,该如何领你入道。不曾想,只山路中,一刹那的照面,你便入了道。不愧是钟山柳家,不愧是我剑宗弟子!实乃我朔阳之幸,玄门之幸,万民之幸!”
片刻后,又转喜为忧。
“只是凡间之人,追名逐利,见异思迁。兴则穷奢极欲,专恣跋扈;衰则尔虞我诈,道德沦丧。千年来,不乏心性坚忍、人情机敏之才,入世悟道,游走红尘,终抵不过人心复杂,世道奸险,陨落成尘。而你心性纯稚,若遍访不如意,遍求不得志,为师只怕会道心受创,反损修行。”
室外涛声如浪,千丛万木百摧不折。
柳澹的声音,悠悠响起:“然则,观之玄门,千年来不入世者,可有悟而证道之典范?”
“……那倒也不曾有。”太阿尊者词穷。
柳澹后退一步,毅然再拜道:“不入世,安得出世?不入道,宁有悟道?个中道理,想必师父比弟子更清楚。”
柳澹话中所指,乃千年前,太阿尊者遭罹门派覆灭,以残存之身,金丹之境,单挑六疆各大高手,最终以“直”入道的历史。
见太阿尊者有所动容,柳澹旋即撩袍下跪:“弟子心意已决,恳请师父成全!”
香雾缭绕,恰似太阿尊者此刻的心境。
“罢了!我岂能拦你一片赤子之心?!只是,于情于理,我断不能让你独自一人下山!”
柳澹“嘻嘻”一笑:“一切听凭师门作主。”
很快,柳澹将要下山游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朔阳派。一众累年清修,无缘外出的弟子,纷纷表示羡慕嫉妒恨。
又过了二个月,掌门李克非忽然下通告,宣布“除闭关、伤病、有司务在身者,其余金丹境以上诸弟子,不分内外门,悉由结善部量材编队,冠以万仙盟之名号,派遣往六疆各地,行巡游之责,履匡扶之任。”
一时间,整个门派哗然,人心躁动。
很快,巡游名单公布后,山中各处,到处是交头接耳的弟子,相互打探的声音,连路过的灵兽,都忍不住凑过去听一耳朵。
“你啥队呀?”
“乙卯队。”
两名衣衫一黄一青的弟子,在交头接耳。
“噢,我丁酉队,你啥子任务呀?”
乙卯队的弟子木然:“捉淫贼。”
很快,两人的交流,吸引来了更多好事者,就连风无碍亦不例外,她收起格外引人注意的大毛锥,悄咪咪附耳靠近。
只见十来人,就着湖畔礁石,围成一个小圈子,热烈交流。
“你们就好了,治瘟疫,多有功德的任务啊,搞不好,还能在当地,混个香火寺庙拜拜。”
“哎,你治水也不赖呀,能顺着河流到处走动,人间繁华,趁机见识个遍,嘿嘿嘿——”
“不过……要我说啊,最好的任务,还得是丙申队。”突然,有一名弟子神秘兮兮道。
“何以见得?”众人大惑。
该名弟子俏皮一笑:“咱们这些,拿人也好,治理也罢,且不说那任务难度如何,以咱们的修为,总归有结束,班师回门的一天。而那丙申队就不一样了,派遣只说驻守,既无时效,也无实务,更会风险,这是妥妥的开小灶,任他们想待多久,就待多久的意思啊!”
“原来如此!”听者恍然大悟,“难怪将那柳三嘻,编在丙申队,这是特意授之宽松,任他来去自如啊!”
言语间,一股嫉妒之情油然而生,听者无声地鼓起脸颊。
霜风萧瑟,枝条摇曳。
风无碍悄然自人后退去。
平坦的山道,乍觉分外崎岖,风无碍躁郁地将路旁碍眼的小石子,一脚踹进百丈外的湖心。
“一直呆在一处,我还如何深入玄门腹心,查探面具人的阴谋?!”
而此刻,在山的另一边,面沉如水的魏紫妩,也同样面临着编队的难题。她“啪”地一掌,将树上的厚雪击落,猝不及防浇了自己一头一脸。
“咳咳咳……”她拍去头上、身上的雪,向脑海内的木头小人,半是抱怨,半是嗔怒道。
“不呆在一队,我还怎么攻略反派,开启我的大女主救世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