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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第1页）

车厢内是一个与外界暴雨截然不同的世界，死寂，恒温，奢华得如同一个精致的牢笼。

今安靠坐在柔软得过分的真皮座椅上，身体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车窗外的世界被雨水扭曲，霓虹灯化作一团团晕染开的光斑，飞速向后掠去，如同他此刻混乱且飞速消逝的勇气与希望。

车内弥漫的皮革香和那丝属于季予时的清冽气息，原本或许能带来一丝安心，此刻却只让他感到窒息。这气息无处不在，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那不是救助，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冰冷的放逐，用一种最体面也最伤人的方式，将他从刚刚感受到一丝暖意的、与时忆的“共生”关系中，强行剥离出来，打上“季予时所有”的标签。

他能清晰地回忆起时忆被时挽半强制带走时，回头望向他那一眼——充满了担忧、不解，还有一丝被抛弃的委屈。

车子最终平稳地滑行，停在了他们合租的公寓楼下。司机率先下车，动作精准地撑开伞，为他拉开车门，语调平稳无波：“今安少爷，到了。”

今安低声道了句几乎听不见的“谢谢”，声音干涩。

他逃也似的下了车，没有回头再看那辆轿车一眼，径直快步走进了单元门。身后的车辆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驶离，融入沉沉的雨夜，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今安满身的湿冷和心头的冰碴。

楼道里比外面温暖些许，却弥漫着一种更令人不安的寂静。他乘电梯上楼，站在那扇熟悉的、本该是“家”的门前，竟感到一阵莫名的怯懦。钥匙在手中微微颤抖，冰凉的金属触感刺痛掌心。

门后等待着什么？是季予时那足以将人冻结的、更加深沉的隔绝？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楼道尘埃味的空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才用微颤的手指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

门开了。玄关的感应灯应声而亮，投下昏黄的光圈，但客厅却隐没在一片昏暗之中，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短暂地照亮屋内熟悉的陈设，旋即又归于更深的黑暗。房子里安静得可怕，那种寂静是粘稠的，仿佛能吞噬掉一切声音，唯有窗外持续不断的、沉闷的雨声，像背景噪音般永恒地存在着。

今安沉默地换下湿透的、不断滴水的鞋子，袜子黏腻地贴在脚上，极其不适。他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客厅——空无一人。

次卧的门，依旧如同过去几天一样，紧紧地关闭着，严丝合缝，门缝下没有丝毫光线泄露，像一座沉默的、拒绝一切访问的堡垒，里面驻扎着他此刻最不想面对，却又无法忽视的存在。

他正站在原地，浑身湿冷，心神不宁地犹豫着是否该先去主卧看看时忆，安抚一下那个显然受了委屈的少年，还是该直接回房间，把自己也关起来，舔舐伤口。

就在这时，次卧的那扇门，毫无预兆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从里面被拉开了。

季予时站在门口。他没有开房间的灯，整个身影几乎完全融在门框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只有客厅玄关那点昏黄的光线，勉强在他身后勾勒出一个模糊而挺拔的、带着压迫感的轮廓。

季予时似乎刚洗过澡，黑色的短发还有些微湿，几缕不听话地垂在额前，身上穿着简单的灰色棉质家居服，本该是柔软的材质，却因为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比窗外秋雨更彻骨的寒意，而显得冷硬。他没有看向今安，目光落在对面空无一物的墙壁上，仿佛只是恰好口渴，出来倒水，无意中撞见了门口的动静。

空气瞬间凝固了，连窗外的雨声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今安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声音，咚咚咚，像是失控的鼓点。

季予时终于将视线转向他，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惊讶，没有关切，甚至连一丝最基本的波澜都没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冻结千年的寒冰。

“回来了。”他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是问候，还是仅仅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今安不自觉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试图用这尖锐的疼痛来维持摇摇欲坠的冷静和尊严。“嗯。”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同样简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这沉默仿佛有了实体，沉重地压在胸口，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人窒息。今安能感觉到自己湿透的衣物正在汲取体内可怜的热量，冷得他几乎要发抖，但比这更冷的，是季予时投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