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安帝霎时间僵直后背,檀木椅沉重地蹭过地面,拖出“吱——嘎——”的长声。
笃,笃。
两声轻响。
顺安帝一悚,猛地探手握住桌旁佩剑,剑架一歪,轰然倒地。
门外人忙高声试探,“皇上?”
一心急便尖利的嗓音,正是顺安帝的近侍太监贺公公。
闻声,顺安帝全身一松,将剑丢回桌上。“进。”
“皇上,章太医回话来了。”贺公公快速迈着小碎步入内,极有眼色地捡起剑架放好,这才请进章太医。
顺安帝按着额角,阴郁地哼了一声,示意来人开口。
章太医笨嘴拙舌,太医院就属他最不会讨贵人们欢心,今日不知为何被选中跑腿回话。御前答话,尚未觉得荣宠,先被圣上黑沉的脸色吓得两股战战,幼时结巴的老毛病险些又犯了。
“谢……谢大人伤得太重,又没好好调养,全凭底子好才熬过来,但这一遭算是坏、坏了根本,臣无能,怕是养不回大人从前的根基。”
他一紧张,肚子里的话就全秃噜了出去,一段话没几个字中听,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刮子,赶忙找补道:“但若要调养,总归是有法子的,臣……”
顺安帝不耐烦地抬手打断。
“齐家那丫头真懂医术?”
章太医眨巴眨巴眼,脑子迟钝地调了个头,想起“齐家丫头”指的是端王妃。
“大概是略、略懂点皮毛。”
章太医如芒在背,小心觑着圣上脸色。
这话回得对么?该夸王妃天资聪颖,还是夸她无师自通?
光线昏沉,他愣是没瞅出半点端倪,只听顺安帝淡淡“嗯”了一声。
“那端王呢?”
章太医吞咽一口唾沫,鞭策脑筋转了三圈,仍没揣摩出圣意。
面前的皇上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只得硬着头皮扯流水账:“臣进门时,好像端王殿下和谢大人有些不和——当、当然这只是臣的揣测!臣愚钝、眼拙,兴许是看错了,之后殿下就站在后头,问了两句谢大人的状况,然、然后叫王妃学了下针灸就就就没了……”
他满头大汗,声音里藏不住哭丧意味,“皇上……”
离奇的是,皇上非但没打断这一长串结巴,满面阴云反而散去几分。
章太医浑然摸不着头脑,满心只有“君心难测”四个大字。一滴汗顺着下巴滴入衣领,凉飕飕地下滑,他僵直身子愣是没敢擦。
看似展颜的顺安帝一言未发。
眼看章太医的汗不间断地往下滚,还是贺公公及时解围,瞅出主子的意思,忙不迭塞了锭赏银将人打发出门。
他送完太医,回来拨亮烛火,又添了点安神的香料,净手给顺安帝按头。
跟了顺安帝多年,他虽不能完全猜透这位帝王的心思,但头疼烦心还是能发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