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黎予所有试图隐藏的心事。她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羞窘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几乎要将头埋到胸口里去。
看着黎予这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耿星语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戏谑,只有一种深切的、混合着感动和某种确认的柔软。她的声音放得更轻,更柔,仿佛怕惊扰了眼前这只受惊的小动物:
“黎予,”她唤她的名字,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温度,“你不用……这么害羞的。”
黎予猛地抬起头,撞进耿星语那双清澈得仿佛能倒映出她所有慌乱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嘲笑,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温和的、了然的理解。
耿星语看着她湿漉漉的、带着惊慌和羞赧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无尽的温柔,然后,她用一种极其肯定的、带着某种释然和隐秘喜悦的语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猜得到的。”
这四个字,像一阵清风,瞬间吹散了黎予心头所有的慌乱和试图掩盖的徒劳。它没有点明具体猜到了什么,是猜到了她长期的关注,还是猜到了她此刻悸动的心意?
或许都猜到了。但这种模糊的、充满包容的“猜得到”,比任何直白的追问都更让黎予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和被接纳。
她所有的掩饰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通红的脸上那双怔怔望着耿星语的眼睛,和胸腔里那颗因为被彻底看穿、却也因为被温柔接纳而跳动得更加剧烈的心脏。
耿星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回望着她,目光柔和而坚定,仿佛在说:没关系,我知道,我明白。阳光透过书架的空隙,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将这一刻的静谧与心照不宣,渲染得无比漫长而温暖。
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被耿星语温柔而笃定地捅破后,黎予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如同悬在头顶的靴子终于落地,最初的羞窘和慌乱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近乎坦然的松弛。她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混合着书卷的醇香和身边人清冽的气息,让她鼓起了勇气。
她不再躲避耿星语的目光,而是抬起头,迎上那双清澈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眼睛。
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像天边未散的晚霞,但眼神已经变得清亮而坚定。
“是,”黎予轻声承认,声音还带着一丝坦诚紧张后的微颤,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我后来……是特意去找来看过。”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溯那些独自关注的时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书页边缘,仿佛那上面刻着过往的痕迹,“不止是那篇文章……还有很多。比如,你高在校刊上发表的短诗之类的”
她看着耿星语微微睁大的眼睛,继续说着,目光诚挚得近乎赤裸,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扉也一并敞开:
“所以,耿星语,你明白吗?我之前和你说的,我对你……真的不只是因为觉得你需要帮助,或者仅仅是同情你……”
黎予的声音在这里顿了顿,她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寻找最准确的词汇来表达那复杂难言的心绪:
“那份心情,很复杂。里面有关心,有……由衷的欣赏,可能还有一些……连我自己也还没完全梳理清楚、更深处的东西。”
她的话语有些笨拙,却因为这份不加掩饰的笨拙而显得格外真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艰难却坚定地捧出来,带着灼人的温度。
“但是,”黎予继续说道,语气变得更加清晰和郑重,她坐直了身体,仿佛在完成一个重要的仪式,“我现在是你的家教老师,我们之间有明确的课程约定。我觉得……在补习期间,带着这样的心情,或者说破这些,对你不够尊重,也可能会影响你的学习。”
她微微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所以,等我为你准备的补习课程全部、正式结束之后,我会……
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包括我现在这种乱七八糟、却又无比真实的心情,都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可以吗?”
她说完,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和一丝不容错辨的忐忑看向耿星语,像是一个交出了最后底牌的赌徒,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耿星语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一个字。她的目光始终沉静地落在黎予脸上,看着她从最初的慌乱无措到此刻的勇敢坦诚,听着她笨拙却如水晶般透明的剖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