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听王猛如此说,不由感动落泪,“垂自不容于大燕,惶惶逃难,如丧家之犬,天地之大,竟无可去处。”
“如今幸得天王收留,得以保全性命,甚以高位,垂每日诚惶诚恐,不知如何相报。”
“垂在大燕。。。
三月初九,晨光初透,梅林雾霭未散。拾遗队众人围聚于湖畔小屋前,不敢高声言语,唯恐惊扰了那缕尚在流转的微弱声息。林昭仪一夜未醒,却也未曾断气,呼吸如风拂水面,轻而有序,心脉跳动竟与檐下铜铃共鸣,每一下都应着天地清音。阿禾守在床侧,手中紧握共振仪,屏幕上的波形稳定得近乎奇迹??那不是寻常心跳图,而是由无数细密音符编织成的生命旋律,像是一首尚未终章的安魂曲。
“她还在听。”阿禾低声说,“而且,有人正在回应她。”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年轻女子自山道而来,披着褪色蓝布衫,肩上背着一只旧木箱,箱角刻着“岭南陈氏家声”四字。她是昨日从南方赶来的声疗师陈婉儿,祖辈曾因传唱俚曲被列入《正音名录》,三代不得入仕,父辈流徙边地,至她这一代才得以返乡寻根。她并未求见,只是默默将木箱置于屋前石阶,打开后取出一段录音??是她母亲临终前哼唱的一支童谣,调子极老,几乎失传,却与林昭仪昨夜所哼的采莲曲尾音惊人相似。
“这是我外婆教给妈妈的。”陈婉儿跪坐在雪地上,声音哽咽,“她们都说那是‘淫声’,要烧书毁谱。可我记住了,一个音都没丢。”
她按下播放键,童谣缓缓流淌而出。刹那间,屋内铜灯无风自摇,窗纸浮现淡淡光影,仿佛有无数人影在低语附和。林昭仪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嘴角再次扬起。
消息如风传遍全国。各地共听坊自发开启“回声守护”行动。洛阳百姓将历年保存的声音信物送往悯乐祠:一只锈迹斑斑的铁哨,曾属于战死沙场的少年兵;一卷用油纸包裹的竹片,录着百年前饥民互让最后一口粥时的轻语;还有一枚孩童掉落的乳牙,藏在一节空心柳枝中,附言写着:“这是我女儿第一次笑出声的地方。”
扬州城内,一群盲童在学校老师带领下,集体录制了一段无词吟诵。他们看不见世界,却听得格外清晰。“我们想让她知道,”领诵的孩子说,“即使闭着眼,也能把心声送到很远很远。”
最远的一份回应来自西域。敦煌监测站破译出一道异常信号,源自古道深处某处未标记的地下声穴。经解析,竟是裴寂亲手焚毁的一册《市井俚曲集》残页,在风语篆银线引导下,其文字振动频率被转化为音频片段,内容为一首讽刺官吏贪腐的滑稽调。有趣的是,这首曲子末尾竟夹杂着几声孩童嬉笑??原来当年抄写者年幼的儿子躲在书房角落,一边听父亲念词一边拍手打节拍,那笑声也被无形铭刻进了纸张纤维之中。
当这段音频传至湖畔小屋时,已是深夜。月轮高悬,湖面倒映星河,忽然泛起一圈圈同心涟漪,如同某种古老仪式正在苏醒。阿禾猛然抬头,发现声种晶体再次发光,颜色由白转青,继而化作温柔金红,宛如朝霞初升。
“她在回应!”他激动喊道,“不是靠身体,是靠整个声网在呼吸!”
与此同时,全国数百座共听坊设备同时自动记录到一段新出现的背景噪音??极其细微,却遍布各地,像是千万人同时轻叹、低语、咳嗽、翻身……这些日常琐碎之声原本无人留意,此刻却被系统捕捉并整合,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群体意识底噪”。科学家称之为“社会心律”,认为这是全民情感共振达到临界点后的自然显现。
就在这片静谧喧响中,林昭仪缓缓睁眼。
她没有说话,只是望向窗外那棵开花的梅树。花瓣随风飘落,一片恰好落在窗棂上,颤巍巍地抖动着。她抬起手,指尖轻轻一点,仿佛触碰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那一瞬,所有监听设备捕捉到一声极短促的“叮”??如同琴弦轻拨,又似露珠坠叶。
紧接着,全国各地响起异象:
长安钟楼的醒心钟无故自鸣,三响之后戛然而止;
建康宫墙内的默语会成员集体梦到一位白衣女子走入密室,翻开尘封档案,逐一把黑名单上的名字划去;
岭南某山村的老妇人在喂鸡时突然停住,喃喃道:“昭仪大人谢我替她保管了二十年前寄来的录音带。”??而事实上,那盘磁带早在十年前就被洪水冲走;
更有人声称,在凌晨三点零七分,手机自动播放了一段从未下载过的语音,内容只有五个字:“谢谢你们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