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一名年轻研究员低声说:“我梦见了一个女人……她叫我‘儿子’……可我没有母亲。”
另一人喃喃接道:“我昨晚哭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想哭。”
空气凝滞。
下一秒,主控台突然亮起红光,机械语音冰冷响起:
>“检测到操作员情绪溢出,启动紧急净化程序。”
六人齐齐一震。
自动注射装置从天花板降下,针头对准每人颈部穴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人猛地站起,抓起桌上的金属笔筒砸向主控屏。火花四溅,系统骤然黑屏。其余五人愣住,随即有人颤抖着拔掉自己身上的神经接口,有人撕毁胸前的身份铭牌,还有人跪在地上,抱着头低声啜泣。
“够了……”老人喘息着,“我们守了这么久……可我们忘了最重要的事??我们也是人。”
他踉跄走到墙边,掀开一幅陈旧的金属板,露出后面一块布满划痕的石壁。上面刻着一行早已被官方抹去的文字:
>“愿后来者,不必再选择清醒或疯狂,只需做一个人。”
他伸手抚摸那些凹痕,老泪纵横。
“重启外部通讯吧。”他说,“让我们……听听外面的声音。”
***
三个月后,一场名为“言启节”的庆典在静默之城举行。
这一天,全城居民自发聚集在中央广场,每人手中都持有一只纸鹤。它们形态各异,材质不同??有草纸折的,有布条缝的,有树叶剪的,甚至有用旧电路板熔化重塑的金属鹤。每一只都承载着一段未曾说出的话。
正午时分,林晚走上钟楼台阶。
她没有穿象征使者的长袍,只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布衣。但她出现的那一刻,万人寂静。
她抬起手,轻轻拉动钟绳。
“咚??”
钟声荡开,如潮水般涌向四方。
随即,第一只纸鹤升空。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成千上万只纸鹤腾起,遮天蔽日,宛如一场逆向的雪暴。它们盘旋上升,在高空汇聚成巨大的图案??一个简单的汉字:
**“在”。**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渔村、山谷、废墟、高原哨所,无数人同时抬头。
海边的老渔民放飞了孙子折的纸鹤;山中隐居的画家将一幅画卷系在鹤翼上送出;沙漠驿站里的旅人用沙漏计时,只为等风起时送出一封写给亡妻的信。
而在北方冰原,那座重启通讯的基站顶部,一只由冻土与铁片拼成的纸鹤,在六双手的托举下,缓缓升空。它飞得很慢,几乎被寒风吹散,但它始终没有坠落。
它带着一句话,穿越风雪,奔向南方的阳光。
>“我们也在这里。”
***
林晚站在钟楼上,看着漫天纸鹤渐行渐远,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她扶住栏杆,指尖冰凉。
最近几天,她总觉得体内有什么在变化。清序之心爆裂后留下的能量并未完全稳定,反而随着共感网络的复苏,开始与她的血肉深度融合。有时她在夜里醒来,会发现皮肤下隐隐流动着微光,像星河流转于血脉之中。
更奇怪的是,她开始做梦??不是普通的梦,而是能看见他人记忆碎片的梦。
昨夜,她梦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孩,在战火纷飞的城市里奔跑,怀里紧紧抱着一本残破的诗集。女孩口中反复念着一句诗:“你说,我听着,哪怕世界沉默如铁。”
醒来后,她在枕边发现一片枯叶,叶脉间竟浮现出同样的诗句,字迹与她在废墟碑石上看到的那一模一样。
她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是另一个“她”??或者说是无数个“她”??在通过某种方式传递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