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的日子久了,人是会麻的。
世界逐渐缩小,直到小得只剩下这间屋子里的鸡毛蒜皮。
还没等来解封的圣旨,厨房的下水道先撂了挑子。
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堵了。
洗过碗的浑水夹着烂菜叶和凝固的油花不肯下去,就那么半死不活地堵在池子里,时不时从肺管儿里“嗬”地喘上一口浊气。
一股馊味儿跟着开始在屋里扎根,理直气壮地反客为主。
它如同冲进绣楼的莽汉,一脚踹翻了先前精心积攒下来的氛围。
原本的香水乳液、清新的洗发露,连同那些暧昧不清的气息,都在这股腐败的酸臭面前丢盔弃甲,节节败退。
“操。”
小姨站在水槽边,盯着那池子浊物,很干脆地骂了一句。
这是我从封控那天之后听她说的第二个脏字。
此时此刻,她不再是那个趴在沙发上将后背伏低,让我为她涂抹身体乳的曼妙身影。
她只是一个被满池脏水搅得心烦意乱的普通人。
小姨捏着根筷子,嫌恶地往那个黑洞里捅了两下。结果更糟,一团油腻的脏水带着更多的秽物翻涌上来。
她“啧”了一声,把筷子用洗洁精刷干净后又扔回了筒里。
“算了,”小姨皱着眉头,“等解封了找人来修。”
“我来吧。”
声音不大,但在这间被馊味统治的屋子里足够清晰。
话一出口,我自己先怔住了。
也许是前天晚上不服输的意志给了我一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底气,又或者是男人那种总想在女人面前证明点什么的本能忽然占领了高地。
我走到阳台,从角落那个积灰的工具箱里翻出了扳手和水管钳,又像模像样地从卫生间拿了个盆垫在水槽柜底下。
“你行不行啊?”小姨靠在厨房门框上,抱着胳膊,眼神里写满了怀疑。
“男人,不能说不行。”
我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这句屁话,就这么甩了出去。
她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觉得我这话好笑,还是在笑我的不自量力。
我懒得理她,猫着腰一头扎进了水槽底下那个又黑又窄的柜子里。
一股更冲的味儿瞬间灌进了我的鼻腔,呛得我差点当场投降。
我按亮手机手电,一束惨白的光柱在黑暗里扫来扫去,照亮了积满浮尘的管道,旁边还搁着一袋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备用钢丝球。
空间太小了,我几乎是躺着把自己硬塞进去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凉潮湿的柜壁,感觉自己像个被折叠起来的行李。
“往左边点,”小姨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隔着一层柜门,听着有点失真,“就是那个带螺纹的弯管。”
我按她说的抓住那根冰凉的不锈钢管,将扳手套上螺口。
随着“咔”的一声脆响,扳手稳稳咬合。
但我的胳膊被柜壁和管道挤得死死的,根本找不到发力点。
试了几下,除了把自己憋得满头是汗,那截管子依旧纹丝不动。
我又把身体往里挪了挪,想找到一个更好的角度。
可能就是这么一动,手上松了点力,扳手在潮湿的螺口上忽然滑了牙。
我的手肘结结实实地磕在了柜子内壁的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疼得我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