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谢羡之回头,见是顾宋二人站在门外,清虚子立在最后。他起身理了理衣袍,道:“师尊,师兄。”
清虚子慈蔼地拍拍他,道:“不必多礼。你明日便要动身了,为师实在不放心啊。”
谢羡之自养伤以来便没再见过顾璟,陆筝闭关两月,顾璟看着竟憔悴了不少。听见清虚子这般说,顾璟亦道:“师弟出门游历,一定要小心为上,至少……不要让二师姐担心才是。”
他的拳握得很紧,旋即又松开了。谢羡之虽一直与顾璟暗自比较,对他本人却着实没什么恶意,便道:“放心吧师兄,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宋风眠看出顾璟像是有话对谢羡之说,很识时务地道:“想来师兄还有几句话要嘱托谢师弟,你们慢聊,我和师尊便先走了。”
顾璟朝他微微颔首,关了门坐在桌前。谢羡之不明所以,也跟着坐下,问:“怎么了?”
顾璟似是很想说什么,但停了许久,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两相沉默了一会,他才低声道:“为什么?”
“啊?”谢羡之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为什么?”
顾璟闭了闭目,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般,道:“我只想知道,我与师姐青梅竹马十余年,而你不过入门半年,为何她会对你动心?”
难得从旁人口中听见一句顺耳的话,谢羡之很想翘起嘴角,但顾及此刻情景,还是将笑意强压了下去。
他咳了两声,郑重道:“师兄,其实就算没有我,你也知道师姐对你无意的,对吧?”
顾璟的手攥紧了几分,微哑道:“我知道。几年前我曾同她表明心意,可她……几乎未有丝毫犹豫,便拒绝了。”
谢羡之叹了口气,道:“顾师兄,你虽然喜欢师姐,可是你的喜欢也就仅限于自我感动而已。别怪我说得难听些,自我入门半年以来,你可有主动为师姐做过什么吗?”
顾璟一怔,说不出话来。
谢羡之又道:“我不喜欢同人分享什么所谓的经验,因为陆筝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非什么任人争夺的物品。只是师兄,无论你将来会不会喜欢上旁人,若如今日这般畏首畏尾,想来也都是不会有结果的。”
顾璟垂下眼,烛光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他的神情。许久之后,他扬起一个苦涩的笑,道:“我明白了。”
“师兄既然明白了便先走吧。”谢羡之伸了个懒腰,“明日我便要走了,今日需得好好休息,今日一别,应该是很久不会再见了。”
顾璟这才注意到外头天色暗了,起身向他行了个礼,道:“师弟今日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再见之时,或许我会放下执念吧。”
谢羡之看了他良久,微笑起来:“那样最好了。师兄,夜安。”
“夜安。”顾璟转身替他关上门,“师弟,一路顺风。”
若说原先他见谢羡之时总带着三分敌意,方才这句话,便是诚心诚意的祝福了。谢羡之看出他的确心无芥蒂,索性也不再纠结,抱起小罗,躺回床上闭目休息。
这被子他如珍如宝地抱了几个月,其上属于陆筝的气息早已淡薄下来,他却仍不舍得松手。一夜好眠,醒来之时,天边还泛着鱼肚白。
谢羡之在陆筝身边许久,最大的好处就是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作息。他没再惊扰旁人,收拾了行囊,怀揣着小罗,独自出了忘情宫的山门。
离开之前,谢羡之还是没忍住停下脚步,回望了一眼。
半年前他被丢在山门前,满心皆是恼怒与恐惧。今日离开,却多了几分留恋与不舍。
谢羡之心里清楚,这几分留恋与不舍绝非是因为忘情宫,而是因为忘情宫中有他思念之人。
他压下心底酸涩,以神识向陆筝传音:“陆筝,我走啦。”
他从前担心惊扰陆筝修炼,因此并未用过这个法术。但或许是今日思念实在难抑,谢羡之犹豫了许久,还是主动向陆筝传了条音讯。
他并未指望陆筝能回复,传了音便御枪下山。有陆筝指点,谢羡之的御枪之术已然很炉火纯青,但第一次独自下山,他心中还是不免多了几分怅然。
落在地面上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神识颤了颤。
那不是他的波动。
谢羡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努力压下心中欢喜,侧耳细听。
是陆筝在回应他。
谢羡之几乎可以想象陆筝的样子。她最喜欢靠在树旁修炼,此刻在做什么呢?是坐在梧桐树下弹琴,还是在练她早已纯熟的剑法呢?
亦或者……陆筝的琴声和剑法中,会有一点他的影子吗?
那点隐秘的渴望自心底生出,又从指缝里流走了。
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在极细微处,他听见了清心诀的声音。
只是她的琴声似乎也乱了几分,尾调处微微低沉,才显出了陆筝稍乱的心绪。
没有见面的第二个月,谢羡之突然很思念陆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