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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杯酒（第2页）

绒绳断，今天高低必死一人。

*

后湖公署大堂，小吏等一概屏退，仅有后湖管事官员以及相应涉案人员。

大堂公案上，端放着一方朱红托盘，三截焦黑残缺的绒绳静置其间。

烛火晃动，赵世衡站在公案一册，垂眸凝思：“你说是签押房旁厢房中搜得？”

千户颔首称是。

赵世衡凝住神，盯住了福顺公公：“公公，那是你的屋舍。”

兵卒拔掉福顺公公口中的布团。

福顺公公双臂被麻绳捆绑于背，艰难从茶椅上站立，踉跄走向赵世衡：“大人，这是诬陷！奴八岁入□□，岂会不知这根绒绳比我的体格都重、比我的命都长。狗儿这个小孽畜……是他引大人们来公署查探，又与我亲近，难保不是栽赃！”

赵世衡示意兵卒再次堵上福顺公公嘴巴，并让伏地颤抖的祝千秋自陈。

祝千秋哽咽道：“昨晚公公就十分古怪，打奴一顿后，罚奴在柴房跪瓦片长记性，偏巧，奴遇见监生郎初、王蕴章，三人说了几句话，公公便怒极，顺手拿了驳船钥匙抽了奴。”

祝千秋掀开青色袍子，胸膛、背部的紫红抽痕触目惊心。

“公公喜欢喝酒，私自藏了几坛酒入湖。”他又道，“昨晚，公公嫌抽打兴致不够，便一边将奴溺在酒坛里，一边用绒绳勒奴的脖子，恐绒绳断裂，奴才侥幸活命。”

“及至小吏来内室中换洗澡水，奴才得救。”祝千秋立刻在地上连磕三个头，“这几日，公公总说着要致监生郎初于死地的仇言，今早更是扬言大仇即将得报，奴担心监生郎初不测，因此冒险去库房提醒。望大人们明鉴。”

“你还认得昨日是哪个小吏救你？”赵世衡问道。

祝千秋又磕一头：“奴认得，名唤重虎。”

待重虎上堂，赵世衡令他重述当晚情况：“你除了换水、救了他，还有其他印象？”

重虎点头，回忆：“换水前，小的候在外头，听到公公说亮点、再亮点，之后便唤小的送一壶灯油，但又不让小的进去。”

月影偏移，后湖水波碎影浮动，荡起黏腻湿热的波澜。

一名书吏坐于公案旁的小书案后，将所有证人、证言一字不落记下。

福顺公公的脸已经铁青，额头汗如雨下，蒙住了他的眼睛。

赵世衡伸手拿起，一一阅看，并邀请其余诸位官吏同览陈词：“这份陈词随我与给事中徐大人的折子一道呈上，书吏在誊抄一份给司礼监参考，明早便破例送出湖，待陛下圣裁。”

福顺公公垂死挣扎，怒视郎瑛，以头抢地，口中痛苦看着裴停云呜咽，最终仰着脖子重重向后倒去。

千户将佩刀痛快地插入刀鞘，心底的郁结烟消云散——总算有个好结果了！

郎瑛看向裴停云，他掩在烛火阴暗处，嘴角提起一丝讥诮，恰似目睹咬主恶犬遭毙的快意。

郎瑛心底的疑云未散，福顺公公此事，至此仍未了结。

祝千秋在无人在意的地方，依旧不停叩首，涕泗横流悲戚呢喃着。

*

尘埃落定，众人皆散，小吏将大堂上的灯烛尽数吹灭。

远远近近已鸡鸣初有声，朝晖一轮煞退魑魅。

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1]

[1]:来源于李白的诗作《结客少年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