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默。现在轮到她解释了,梅菲丝低声说,“我有一条手链,是我从前送给他的,他也有一条。我不知道它会有这种效果。”是分担、转移还是复制?她无从得知,因而受伤后不安始终萦绕着她,但她不能再瞒着德拉科了。
“……所以你一直戴着它。”
“对,它打了死结……但我不想摘下它,因为它的寓意是保佑佩戴者平安。”
德拉科保持涂药时单膝跪地的姿势,几近执拗地追问,“那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他们离得很近,梅菲丝能看见他淡金色的睫毛正微微颤抖着,仿佛蝴蝶振翅过后即将停留在某处之时的羽翼。
她张了张口。“……德拉科,曾经我深信如果我依旧喜欢着他,我就不会和你在一起。可今晚我真的不确定,也许要等到我再一次见到他时才能彻底明白我的心情。但你说现在这个情况,他要是见到我会是在什么样的场景?我不想任何人再像布巴吉教授那样死去,所以我宁愿一直见不到他,时间会冲淡一切,这是我现在能给你的答案。既然我们没得选择,我希望我至少能坦诚地踏入婚姻,我感激你对我的帮助和坦诚,我也会努力尝试做到。”
假若黑魔王赢了,那他们大概还有很久的时间来一起探索爱这一让人类着迷又困惑的命题。
德拉科沉默了,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幼稚,在战争面前谈这个。至少他现在能直面这点了:他不再是父母宠爱、生活优渥到无忧无虑的少年。梅菲丝或许分担了那个人的伤口,但他与她分担的是无法阻却的苦痛。他们不可避免地逐渐长大,然而比起法律上标志成年的日期,似乎更需要一个又一个瞬间来使得十七岁的孩子意识到,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正对你敞开大门。
“……我知道了。”
于是最终他们无言地在黑夜中等待,时针走过一个数字后他们手上的黑魔标记开始变得炽热。德拉科精神一振,“有人进来了,很多人回来了。”
他能感应到他们家的防护魔法,与之相应的是标记几近滚烫到令皮肤发痛,彰显着黑魔王的狂怒。至少这下他们知道波特没被抓到了,德拉科长呼出一口气,随后为自己的反应愣住:他并不想波特被抓到自己家里来,就算过去的五六年他们总在针锋相对、彼此施过恶咒甚至拳脚也不想,波特被抓住后他们家的日子就会更好过吗,这不尽然。但他明确知道波特被抓住后会面临什么,他看够了,不想这种事再在家里发生。一直到此刻他才清晰地认知到这点。
波特没被抓到并不意味着凤凰社的其余人没事,梅菲丝难以放下心来。今晚的会议他们不用参加,他们也不会上赶着去承受黑魔王的怒火,德拉科对她说,“跟我来,我们去妈妈的卧房等爸爸,他会告诉我们都发生了什么。”
她与德拉科去了白天才去过的房间,与卸去妆容、裹着晨袍的纳西莎打了照面,她见到梅菲丝时也有些惊讶,但没有更多精力去计较这些。三人在弥漫着焦虑的气氛中缄默地等待。约莫大半个小时过去,卢修斯才回来,他身上的黑袍割破了几道,幸运地没有受伤,他也没料到梅菲丝也在这,先与妻儿拥抱过后才对她说,“你父亲还活着,他回三楼房间了。”
梅菲丝点点头,表现出放松下来的样子,在马尔福夫妇面前她得做足伪装,不能让他们往她担心的其实是凤凰社的某人这个方向联想,德拉科赶紧发问,他同样不能让他父母察觉到任何东西,“爸爸,今晚都发生了什么?他们确实转移了波特吧?”
“时间是对的。凤凰社的人喝下复方汤剂,伪装成波特的模样,其余人分别护送七个波特模样的人前往不同地点,有骑扫帚的,也有骑夜骐的。”
卢修斯·马尔福满脸阴郁,大约在为没能立功而懊悔,“没人想到他们会来这招,居然足足有那么多个蠢货为了一个窝囊的青少年甘愿赴死。我们只能分成几队分别去追不同的人,但没法分辨谁才是真的波特。疯眼汉穆迪死了,随后波特在对战中施出了缴械咒,他们才确定真的波特跟着那个混血巨人,正好是你父亲那队,”他冲着梅菲丝潦草地点了下头,“等黑魔王赶到时他们一下逃进了防护魔法罩里,所以他生气极了,认为你父亲没能早点发现波特是真的,惩罚了他。但他总归还活着。”
“爸爸,你追踪的是谁和假波特,只有疯眼汉穆迪死了吗?”德拉科又追问道,卢修斯轻哼一声,“我和贝拉、罗道夫斯一队,不知道那个波特是谁假扮的,他击伤了罗道夫斯,都怪贝拉……”到最后他的语气愠怒,“她非要追着唐克斯不放,哪怕她护送的波特是真的的可能性很小。”
梅菲丝已经知道唐克斯就是贝拉特里克斯、纳西莎姐妹的女儿,前者一定对她恨之入骨,会不会凤凰社的其余人也互相喝了复方汤剂?比如那个唐克斯其实是其他人假扮的……不,他们没有这个必要……必然还有人受伤,乔治,乔治肯定受伤了,他是护送者还是假扮者?他果然如他的父亲和兄长般加入了凤凰社。
最后他们知道了今晚参与护送的成员:穆迪、金斯莱、唐克斯、海格,还有几人未知,但推测很可能有韦斯莱家的人,毕竟他们与麻瓜通婚的肮脏传统让他们家的人丁兴旺得过了头。梅菲丝得知斯内普重创了其中一个假波特时内心一沉,他是黑魔王手下最优秀的随从,如果受伤的是乔治……她还不知道手链的效用究竟是什么,但乔治安然无恙的可能性太小了。
他们从纳西莎的房间里出来时已经很晚了,尽管天还没亮,但天色已经从厚重的墨黑逐步化为晕开的槿紫。等他们走到一处没有肖像画的拐角时,德拉科突兀地开口:“至少只找到了穆迪的尸体。”
跟着他又在梅菲丝张嘴之前截住她:“你知道我不想听谢谢这个词。”他有很多话还没能说出口,他害怕梅菲丝不想听……他想要的其实更多,而他不想放手。
现在再看到德拉科浅色的眼瞳时,她不再会恍惚间觉得自己身处一个醒不来的梦了。梅菲丝如此想着,“早点休息吧,德拉科……我们还有很多婚礼上的东西需要确认呢。”
几天后会成为她丈夫的少年因这句话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好,以及,现在该说早安了。”
天色边缘将将露出一缕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