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尔全身发软地躺倒在地上,手臂和腹部的伤口一阵阵地发烫发痒,就像有无数小虫子在皮肉上面撕咬啃食,此时的她呼吸困难、脑子也昏沉沉的,几乎要失去所有的意识。
恍惚间她听到了周围的谈话声——
“……伤得太重了…药呢?”
“怎么可能有……”
“要不……”
刚刚那些穿着黑西装的人已经给他们解开了锁链,随后又将众人一股脑地全部推到了船舱最底部矮□□仄的杂物间。
杂物间里面乱七八糟地堆了无数东西,破旧的布、朽坏的箱子、发霉的水果等等。
潮湿的环境是各种细菌的温床,腐坏的食物、潮霉的木板各种味道揉杂在一起,整个空间散发出一种恶心到令人窒息的气味,而且现在这个小小的杂物间又多了几十个人,味道就更加难闻了。
所有人都只能半蜷躺着,因为没有那么大的空间让人舒服地平躺下来,也没有足够的高度让人站直身体。
在这里没有人敢进入深度的睡眠,因为到处都有饿得眼睛发绿的老鼠在暗处窥视,如果他们在人的手上脸上攀爬这都是小事,只怕会在大家放下戒心沉睡时咬掉人的手指、咬瞎人的眼睛。
众人贴心地相互挤了挤身子,给中间虚弱无比的珀尔腾出一块空地来平躺着。
他们之中某个有着医护经验的人给珀尔简单诊断了一下,告诉其他人:这位年轻人刚做母亲没多久,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身上两处伤口颇深,又在杂物间这样肮脏发霉的地方待太久,伤口发炎,导致发热……
众人咂舌。
有人提议:“要不求上面那些人将她带到稍微干净的……”
“怎么可能呢!”,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他人打断了:“那些人要是知道她生病了,说不定会直接把她丢到海里!”
“那怎么做呢?她的伤口不赶紧处理包扎好的话,是会死人的!”
“而且…而且医生刚刚不是说了么…她不久前才生育了孩子呀!如果就这样死了…”
没人继续说下去了
——谁知道这位年轻女士的孩子是不是还活着呢?
众人默不作声,他们不久前亲眼目睹了神之谷的“终结”,存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而且还都陆陆续续地被抓到了几艘船上,纵使她的孩子幸运地被他人带到了其他船上,也基本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活下来的。
医生打破了沉默:“暂时不要管那么多了,现在重要的是保持空气流通和她伤口的洁净,这样或许能靠自身的免疫力恢复健康。”
于是,善良的人们主动分工,轮流照顾昏迷不醒的珀尔,尽量保证对方四周环境的洁净。
医生在取得所有人的同意后,还取了些的干净饮用水为她擦拭降温。
珀尔时而清醒,时而昏沉,她觉得眼前忽明忽暗的,感觉有人在轻轻地为她擦拭手和额头,清凉的湿布敷在滚烫的面颊与额头上,轻微地缓解了身体的不适,她有些感动又有些难过。
她想让围在她周围,悉心照顾她的善良同乡们不要再管她了,她已经不想活下去了,因为她早就失去了所有
——亲爱的朋友、疼爱她的亲人、心爱的孩子还有曾经的爱人。
即使她的爱人并没有死去,她也固执地认为自己深爱的加林早就死在了神之谷……
至于现在的那个加林,连人都不算,有怎么能称之为‘爱人’呢?
所以,失去一切的自己已经没有存活的必要了…
就这样吧…
不要管她了,让她在这里永远合上眼睛,最好把她丢到大海里,说不定,之后的某一天她的骨骼还能再次回到神之谷……
珀尔心里这样想着,可是她无法开口,甚至无法睁开眼睛,全身上下似乎被重物死死压住。
她的意识清醒却无法控制身体,想要挣扎却无法挣脱,她太累了,就这样放纵自己的意识慢慢地、慢慢地坠入了深深的梦魇中。
梦中的珀尔失去了有关“加林”与“狩猎”的记忆,随后被拖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是她家附近的那块花田。
她慢悠悠地走在花田旁边的田埂上,看着向日葵硕大的花盘迎风轻摆,阳光暖暖地铺在她身上,她看到花田中站着一个背对着她的人。
“爸爸!”,珀尔立即认出那道背影,飞快地追了上去。
珀尔父亲听到了女儿的呼喊并没有回头,而是直直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