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的喧嚣,在驶入托潘加峡谷蜿蜒的山路后,便如同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渐渐褪去。
奥萝拉驾驶着租来的吉普车,车窗摇下,混合着桉树与泥土气息的风灌入车内,吹拂着她利落的短发。
距离《WrittenStars》专辑全球发行只剩最后一周,宣传行程即将进入白热化,大卫·陈体贴地为她争取到了这难得的半日闲暇。她没有选择待在酒店,而是凭着一种莫名的冲动,来到了这片以其波西米亚氛围和隐居艺术家闻名的山谷。
她将车停在一家名为“未完成篇章”的书店兼咖啡馆门口。
这家店坐落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木质招牌饱经风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推开挂着手工风铃的玻璃门,室内凉爽而安静,与外面的灼热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研磨咖啡豆的香气。
高耸直至天花板的书架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从冷门诗集到哲学论著,从独立音乐杂志到泛黄的乐谱,杂乱却自有章法。
几张看起来舒适得过时的沙发和扶手椅散落在角落,阳光透过爬满藤蔓的窗户,在拼布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奥萝拉漫无目的地浏览着书架,指尖拂过不同质感的书脊,享受着这份闹市之外的静谧。
她在音乐区驻足,目光扫过那些承载着音乐历史的黑胶唱片封套——鲍勃·迪伦、尼尔·扬、范·莫里森……然后,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在角落一张深陷的墨绿色丝绒沙发里,坐着一位年长的女性。
她穿着宽松的靛蓝色扎染长裙,一件磨损的皮背心随意套在外面,灰白相间的长发编成几条松散的发辫,其中夹杂着彩色的棉线和细小的羽毛。
她的脸上刻满了深邃的皱纹,像一张描绘着岁月与风雨的地图,但那双眼睛——那双著名的、如同覆盖着冰川的湖泊般蓝绿色的眼睛——却异常清澈、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视灵魂的本质。
是琼尼·米歇尔。
奥萝拉的呼吸几乎停滞。这位民谣界的传奇,她少女时代起就奉若神明的偶像,那个用诗歌般的歌词和复杂开放调式吉他演奏,为她打开了音乐表达无限可能性的引路人,此刻就真实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
她正微微闭着眼,手指随着书店音响里流淌出的、一首旋律复杂而充满即兴感的吉他曲(奥萝拉认出那是她早期的作品《CactusTree》),轻轻在膝盖上打着拍子,完全沉浸在个人的世界里。
奥萝拉僵在原地,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是上前打扰,表达近乎朝圣般的崇敬,还是默默离开,不惊扰这份宁静?对偶像的敬畏与对私人空间的尊重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就在这时,琼尼似乎感觉到了那道凝固的视线,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眸,平静地落在了奥萝拉身上,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只有一丝淡淡的探寻。
“你喜欢这首?”琼尼开口,声音带着常年吸烟留下的独特沙哑,却有一种磨砺过的、直抵人心的磁性。她指的是店内正在播放的歌曲。
奥萝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上前几步,在保持礼貌距离的地方停下。
“是的,米歇尔女士。”
她的声音因紧张而略显紧绷,但努力维持着平稳,
“尤其是里面那种……关于自由渴望与情感羁绊的矛盾张力,还有歌词里像诗一样精准又充满留白的意象。”
琼尼微微歪头,打量着她,目光在她利落的短发、沉静的黑眸以及周身那种超越年龄的笃定气质上停留了片刻。
“你看起来不像只是来随便逛逛的乐迷。”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直指核心的敏锐,
“你身上有……创作者的味道。一种刚经历过烈火淬炼的味道。”
奥萝拉的心跳更快了。她鼓起勇气,简单地介绍了自己:“我是奥萝拉·诺亚。一个……音乐人。”
琼尼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真正的兴趣。
“奥萝拉·诺亚……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最近有些声音在谈论你。”她的话语里没有褒贬,只是陈述。
“我在尝试……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奥萝拉谨慎地回答,在偶像面前,她不愿有任何夸大其词。
“找到自己的声音……”琼尼重复着,嘴角泛起一丝略带嘲讽又饱含深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