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郭员外,江夏镇人人都知道他家资颇丰,连地方长官也得敬他三分。
可真要说起此人依仗背景,却是无人得知了。
老朝奉被人叫去前面了,赵掌柜引着楚葳蕤二人坐下讲话。
“这位郭员外喜好古董,常捧着银两来咱们当铺淘些签下死当的物件。我和老胡还猜来着,”赵掌柜以手遮口,放低声音道:“说不定这赵员外是帮哪位官宦人家搜罗珍宝的。”
沈濯闻言微微蹙眉。
他原以为循着前世的轨迹,许多事情易如反掌;谁知楚葳蕤判若两人,连带着他的经历也与彼时大相径庭。
好比通达当铺,他前世途径采买时在这里歇脚,也与赵掌柜有过一面之缘;至于那位郭员外,却完全没听说过。
是以沈濯对此人产生强烈的好奇,他问:“这位郭员外一直便在江夏吗?”
好在赵掌柜是土生土长的江夏人,略一思索,摇头道:“郭员外应当是二十多年前迁居至此,又在江夏娶妻生子。”
沈濯又问:“他搜罗珍宝也是一早就开始了?”
赵掌柜笑了,“他也是半道发家,算起来从咱们店铺淘东西也有个五六年朝上了。”
他父亲沈修安被诬告贪墨军饷,前世沈濯找到了最近两三年的饷银去向,但还剩一部分、以及更早的饷银未找到去向。
但,会有这么巧吗?
沈濯笑着摇摇头,想是他自己魔怔了。
楚葳蕤旁观许久,见沈濯犹豫不决,问他:“你是不是怀疑这个郭员外有什么猫腻?”
楚葳蕤倒是没想到什么冤不冤情,只单纯出于好奇罢了。
沈濯回看楚葳蕤,会错意,心中一暖,“应当是我想多了。”
“想多了也没什么不好。”楚葳蕤对赵掌柜道:“赵掌柜,如果我要最近十年郭员外从咱们这里买走的东西清单和价格,您能整理出来吗?”
赵掌柜捻着胡须,“这不难,主顾名字本来就是要登记的。东家一早定下规矩,死当物品若卖出,按物件价格,十两以下、十到二十两、二十两到五十两、五十两到一百两、一百两以上,分别成册;故而只需找人从五十两以上的物品账册上,找出郭员外购买的物品,誊抄一遍即可。”
江夏地处水路要塞,迎来送往,可典当物品的人多,从通达当铺买东西的外地人其实不多。
赵掌柜将账册拿来,凑在一起翻了翻,七八成都是被郭员外买走的。
七八成听着虽然多,其实一年能买到五十两以上的当物也就十件左右。
没等沈濯反应过来,楚葳蕤找赵掌柜拿了纸笔,侧坐在椅子上,借着赵掌柜的书桌将郭员外的购买记录一一摘录完毕。
“喏。”楚葳蕤抄完还在左下角标注了页码,一共四张纸,按序排好递给沈濯。
楚葳蕤在船上不大理庶务,总是一副“春困”的模样;这明明不是她提起的事情,却这样干脆地出力。
沈濯接过纸张,一颗心仿佛浸入温泉,泡得人暖洋洋的。
若楚葳蕤知道沈濯这般误会,定然会一阵无语——天知道她只是许久没正儿八经做过事,前打工人的自我修养罢了。
沈濯将纸张仔细对折揣好,朝外望去,夕阳已被旁边的房屋遮住,到了该告辞的时候。
楚葳蕤起身站在沈濯身侧,沈濯朝赵掌柜拱手道:“今日多谢赵掌柜。叨扰许久,我们这就告辞了。”
赵掌柜点点头,“老东家的采买单子我看了。明后日哪日有空,我带你们先去看看货,等你们返程前,让他们将货品备好,就可以一同带回去了。”
楚葳蕤笑着说全凭赵掌柜安排,三人定下明日在当铺门口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