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荼刹的话,想要移魂之术大成,还需要天子的血与泪。他不得不兵行险招,反正信这些巫蛊之术,已是癫狂之举,又何惧再疯一些呢?
沈瑜想开口训斥他这浅薄的“真心”,可心里的情绪如沸腾的水,她觉得快要踹不过气来。
这种带着肮脏算计的真心,也是真心吗?
沈文远见御座上的女人双目放空,双手颤抖着捂住心口,一种征服感油然而生。这权力的化身,因为他的几句话就如此失态,他得意极了,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楚。
他想:我们彼此有情,却偏偏要站到对立面。
他站起身来,朝着御座走去,跪在龙椅前,用双手按住女帝的肩膀,让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看他眼中汹涌的欲念。不只是对权力的贪欲,也有对她的执念。
在沈瑜心神未定时,他仰头献上一吻。她会不会哭呢?他有些恶劣地想。
这个吻一点也不缠绵,沈文远用牙齿咬破她的唇,血腥味蔓延开来,沈瑜反击回去。他们像两只野兽互相撕咬,不再维持表面的和平或者说淡然。
等到快要喘不过气来时,沈瑜推开了他,一行清泪落下,这是她唯一一次在他跟前掉眼泪。
沈文远却是欣喜若狂,从衣袖中取出手绢擦掉她脸上的泪,唇上的血。
那天,沈瑜对他说:“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三日后,女帝御笔朱批“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又三日后,女帝亲笔写了一道圣旨,徙沈文远为漳州刺史。
又一日后,女帝御船倾覆。
——
沈握瑜用手绢擦去青荷额上的黑莲标记,看着沈文远的表情变换,惊恐、失落、绝望、痴傻,就像一层一层揭掉面具,露出一张丑陋狰狞的脸。
“还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她语带嘲讽,手中把玩着那支点翠凤钗。从沈肃尸体上拔下来的,似乎还带着几分杀气。
沈文远受此刺激,本就不清醒的脑子更混沌了,目呲欲裂,喊着:“把小瑜还给我,把天下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鲜血从肩膀涌出,好像连骨头都在打颤,他似乎不知道疼痛,任那些血沁湿衣袍,滴在船板上。
“念之,朕当日便是在此处遭你暗算,你该偿命了。”
沈文远看着这幽深的冰湖,西苑的夏天是什么样的呢?他快记不得了,两岸垂柳依依,湖中莲花盛放,游动的小鱼时隐时现。小瑜还在湖底吗?
他突然很慌乱,冬天的河这么冷,她该怎么办?他念着沈瑜的名字,崩溃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毫无形象。
沈握瑜知道心脏不会因为哭泣就碎裂,但她想看一颗心怎样裂开,所以她决定自己动手。
“姜昀,朕要亲自送这逆臣贼子上路。”姜昀很快明白了女帝的想法,他上前制住了痛哭的沈文远,确保他的脏手不会碰到她。
沈握瑜慢悠悠走近沈文远,屈尊蹲下身来俯视他。沈文远看见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发狂想抓住什么,却被死死钳制住。
方才赵毅在沈文远身上画的圈被血打湿,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她俯身倾耳,靠在他血淋淋的心口,听胸腔传来的心跳,噗通噗通,心跳得剧烈,仿佛要突破这血肉之躯。
沈握瑜拿起点翠凤钗,如同昔年握剑一般,用力往他心口刺去。
赵毅说心若被刺破,痛不欲生,但人会很快死去,绝不会超过一盏茶的时间。通常情况下,他不会让奸佞死得那么快,总要用尽酷刑慢慢折磨。